第10章 刘建的兽性人生

从本质上讲，我国封建王朝是一种极度扭曲人性的制度，或者说，它本身就是一个充满兽性的制度。人们在这个制度下，往往以惊人的速度和程度异化为野兽。任何一个皇子，初生时都是一张白纸，并不带有任何罪恶。所谓的恶，完全是后天环境和制度赋予他们的。刘建，这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正是这一制度下的典型产物。

刘建是江都王刘非的长子。刘非是汉景帝的第六子，身材魁梧，力大无穷。十四岁那年，吴楚七国叛乱，刘非主动请缨，要求率军平定叛乱，立下赫赫战功。叛乱平息后，汉景帝将他封为江都王，治理吴地，并赐予他天子旗，以彰显其功绩。

公元前134年至公元前129年，匈奴侵犯边境，刘非再次上书请求北上抗击匈奴，但汉武帝未予批准。除了热衷于征战，刘非还喜欢讲排场，修建的王府气势恢宏，生活极尽奢靡，并广招天下豪杰。刘建就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

刘建出生时，刘非欣喜若狂，对这个长子寄予厚望，期望他能像自己一样建功立业，甚至为他取名“建”，寓意深远。谁知，随着刘建渐渐长大，刘非的期望却逐渐落空。刘建既不像父亲那样崇尚武力，也不喜欢读书。每当让他读书，他便借口头痛装病，或是设法气走老师；若让他练武，他便称肚子痛。刘非身为武夫，对儿子的顽劣行为束手无策，只好放任自流。

随着年龄的增长，刘建依然不学无术，却对坏事无师自通，尤其贪恋美色。连江都王刘非都管教不了他，旁人更是不敢多言。刘建身边的家奴为了讨好他，绞尽脑汁投其所好。久而久之，刘建恶习成性，肆意妄为，专以淫暴为乐。

一次，邯郸人梁蚡向刘非献上一名美女。刘建从家奴口中得知此女姿色出众，心中痒痒，便暗中将美女偷到自己房中，百般玩弄，扣押不放。梁蚡得知后，愤怒不已，对人抱怨道：“难道儿子也要和老子争女人？”

这话很快传到了刘建耳中，他勃然大怒，骂道：“我不过是玩了个女人，梁蚡那贼胚竟敢到处嚷嚷！我倒要让他见识见识我的厉害！”便派人将梁蚡杀害。

梁蚡的家人义愤填膺，上书朝廷，控告刘建杀人。案件交由廷尉审理，尽管查明事实确凿，但恰逢汉武帝大赦天下，刘建侥幸逃过了法律的制裁。

公元前128年，江都王刘非病逝。按理说，作为长子的刘建应当为父亲守丧，尽孝道。但是，刘非的尸骨尚未寒透，刘建便在守丧期间召来了父亲生前的宠妾淖姬等十几个美人，恣意寻欢作乐，毫不顾忌礼法与伦常。更为丧心病狂的是，刘建的妹妹征臣是盖侯的儿媳，因父亲去世，回江都奔丧，竟也被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玷污。

刘建的恶行很快传到了他的异母弟刘定国耳中。刘定国被封为淮阳侯，是刘非最小的儿子，因其母亲得宠于刘非，得以继承侯位。他听闻刘建的丑事后，暗中查明真相，决定借此机会扳倒刘建，夺取江都王的继承权。于是，他花钱收买了一名男子荼恬，让他上书揭发刘建的淫乱罪行。这样一来，刘建必然无法继承王位。

案件再次转到廷尉处审理，刘建得知后，立刻派人用重金收买廷尉。廷尉收了贿赂，反而以荼恬受人钱财、诬告朝廷宗室为由，判其死罪，当街弃市。刘建的罪行就这样被掩盖了过去。

此案过后，刘建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他仗着自己是江都王，有权有势，认为天下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也没有他需要畏惧的事情。他的兽欲愈发膨胀，甚至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

刘建的妹妹征臣服丧后返回长安，刘建虽然后宫佳丽众多，却偏偏对征臣念念不忘，日夜思慕。起初，因刚刚逃过一劫，他还稍微收敛了些，但没过多久，便派人多次前往长安，企图将征臣接到江都。

刘建的行为渐渐被家族中人知晓。这时，他的祖母尚在人世，与刘建的伯父鲁共王刘余住在一起。老太太得知孙子和孙女的丑行后，心痛不已。她知道自己无法管束刘建，便写信告诫征臣：“封国内流言四起，你身为女子，怎能与那畜生厮混？从今以后，不要再回江都了。”

征臣毕竟是有夫之妇，听了祖母的劝告，再未踏足江都。与此同时，燕王刘定国和齐王刘次昌因与同族姐妹发生不正当关系，事发后自杀。这些事让刘建的恶行有所收敛。为了挽回些许名声，他故作孝顺，派使者前往鲁郡给祖母共太后请安。

共太后见到使者，忍不住泪流满面，哽咽道：“回去转告你们的王爷，他以前的恶行已闹得满城风雨，名声败坏。从今以后，切莫再做那违背人伦之事。难道他没有听闻燕王、齐王的下场吗？告诉他，我为他感到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日夜伤心哭泣。”

使者回到江都，如实将共太后的话转告刘建。刘建闻言，勃然大怒，心里暗骂这老太太不识抬举。他心想，自己派人去请安已是给足了面子，老太太却偏要提起旧事，实在多管闲事。他无法对共太后发泄怒火，便迁怒于使者，将其暴打一顿，逐出王府。

刘建不仅乱伦于王室，更是一个以残暴为乐的狂徒。他视人命如草芥，常常以宫人的性命取乐，仿佛生命在他眼中不过是供他消遣的玩物。一次，他在章台宫与四名宫女同乘小船游湖，突发奇想，想要看看女子落水后的挣扎模样。随即，他在小船上疯狂蹦跳，船身立刻失去了平衡，瞬间翻覆。四名宫女惊叫着落入水中，拼命呼救。刘建只是冷眼旁观，最终，两名女子就这样被他活活淹死。

另一次，刘建前往雷陂游玩，正巧遇上狂风大作，湖面波涛汹涌。湖边的人连站稳都困难，随时有被风卷入水中的危险。可是刘建却兽性大发，强行命令两名郎官乘船下湖取乐。小船一入水，便如脱缰的野马，被狂风巨浪卷得失去控制。两名郎官面如土色，死死抓住船舷，像两只被困在树叶上的蚂蚁，任凭风浪肆虐。他们被抛上浪尖，又狠狠摔入谷底，绝望的呼救声在狂风中显得格外刺耳。

岸上的侍从们无不心惊胆战，有的甚至捂住耳朵，不敢再看。刘建却兴奋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连连称其有趣。突然，一个巨浪打来，小船瞬间消失在湖中，两名郎官也再无踪影。

刘建等了片刻，见人未浮出水面，竟不满地嘟囔道：“真是两个笨蛋。”随后，他悻悻然离去，仿佛刚刚的悲剧不过是一场无聊的游戏。

刘建的残暴不仅限于宫人和侍从，对待自己的姬妾更是毫无人性。他喜欢变着法子折磨她们，甚至以此为乐。若有姬妾稍不顺其意，他便命她们裸体击鼓，或是将她们绑在树上，像猴子一样生活。更有甚者，他对她们施以髡钳刑，再强迫她们用沉重的锡杵舂米，每天定下繁重的任务，若未完成，便是一顿毒打。他还曾将姬妾扔进饿了几天的狼圈，看着她们被狼追咬，吓得四处逃窜，自己则在一旁哈哈大笑。至于那些被关起来、活活饿死的姬妾，更是数不胜数。

丧心病狂的刘建，甚至还萌生出荒诞的念头。他强迫宫女与禽兽交配，妄想以此生出怪胎。他将宫女的手足捆绑，赤裸裸地暴露在羝羊和狗的面前，做出令人发指的恶行。

刘建平日里无所事事，专以淫乱和暴虐为乐。他虽自知罪恶深重，天理难容，却从未想过收手。封国内有许多人对他的恶行深恶痛绝，暗中策划告发他。刘建心中恐惧，生怕汉武帝迟早会查到他的头上。于是，他竟诅咒皇帝早日驾崩，渐渐萌生了不臣之心。

一次，他打听到淮南王刘安和衡山王刘赐正密谋造反，便心生妄想，企图趁两王叛乱之机，也起兵夺取皇位。为了实现这个野心，刘建秘密制造兵器，修筑黄屋盖，刻制皇帝用的玉玺，还铸造了将军、都尉的金银大印。他任命王后的父亲胡应为将军，设立了军官品级，并收集了天下地形图和军事要地的资料。

为了增强实力，刘建暗中派人联络越繇王闽侯，送去大量锦帛珍玩。闽侯本就想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便回赠了越地的各类珍宝，如荃、葛、珠玑、犀牛甲、翠羽、媛熊等，并与刘建约定，一旦有紧急情况，双方必相互支援。

好在事情并未如刘建所愿。公元前122年，淮南王谋反之事败露，朝廷追查此案，牵连多达数万人，刘建也在其中。刘建见大事不妙，急忙派人用重金贿赂官员，企图掩盖自己的罪行。果然，他再次侥幸逃脱了制裁。这次侥幸得逞，让他更加无法无天。

事后，他对心腹近臣说道：“我身为封王，皇帝的诏狱随时可能降临。活着也没有多少快乐的日子，与其被人牵连而死，不如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自此，他每次出游，都佩戴着父亲赐予的将军印，车上插上天子旗帜，仿佛已是九五之尊。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公元前121年，朝廷派丞相长史和江都相一同查办此案。他们搜出了刘建私造的兵器、玉玺、汉节等谋反证据，随即上奏汉武帝，请求诛杀刘建。汉武帝虽对刘建的恶行痛恨无比，但毕竟念及亲情，不忍心直接处死他，于是下诏让列侯、二千石官员和博士们商议处理办法。

经过群臣的讨论，大家一致认为：“刘建失尽人臣、人子之道，只因皇上心慈手软，才让他得寸进尺，图谋不轨。他所做之事已非人道所能容忍，即便是残暴如商纣王，也无法与他相提并论。他的罪行天地难容，皇上岂能再姑息纵容？”

最终，汉武帝下诏令宗正和廷尉立即前往江都封国，质问刘建。却没想，未等宗正和廷尉赶到，自知罪孽深重的刘建，竟在江都国内自尽身亡。恶贯满盈的他，终于在生命的尽头，迸发出了一丝人性的火花。

刘建的故事，正如历史的缩影，展现了权力与欲望如何将一个凡人扭曲为野兽。他的结局，既是罪有应得，也是对人性的深刻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