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尸灵妖蛊（一）
回到自己那温馨的小房子，墨白年一眼看见在沙发上坐立不安，焦急等待他的韩汐。小瑶已经睡了，似乎刚洗完澡的她，挂着水珠的发丝贴在衣服上，见到墨白年，立马冲过来抱住了他。
“怎么样，没事吧？”紧紧地抱着他，不清楚后续和特调组发生了些什么的她急切的问道。
将她们走后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了她。
墨白年轻吻着韩汐的额头，安慰她不用太为自己担心，走进卧室里翻找了一番，将几个小瓶子装进了一件灰色夹克的口袋。
随后又在厨房翻出一个茶色的透明水壶，装了满满一壶水。
“白年，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哪怕有墨白年的安抚与解释，韩汐还是一脸的担忧。她不太信任特调组的人，更是从回家后开始一阵心慌，冥冥中似乎有什么预感，她总觉得他今晚要出什么意外。
“嗯，处理完就回来了。只是看一眼，应该不会太久，大概凌晨四点就能回来了吧。”想了想可能出现的情况，墨白年给了一个大概的时间。
“小韩汐，别担心了。说起来，前天晚上我们还有几个姿势没试过，要不等我回来，我们再试试？”
和她开起带颜色的玩笑，以借此缓解她紧张的情绪。而韩汐也成功被墨白年的一席话弄得小脸通红。
嗔了他一句没正经，明白墨白年心思的韩汐没再坚持，而是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起她这两天落下的工作。
笑着摸了摸韩汐的脑袋，宠溺的在她脸颊上留下一个吻后，墨白年披上灰色风衣，行色匆匆的出门下楼，骑上他那台女式二手电动车，驶上主路，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
沉沉夜色笼罩下，即将睡去的淮江城里，几名出外勤的警员在来到指挥中心通知的小巷后，都被眼前的景象弄得一脸茫然。
小巷里没有见到所说的被人袭击，昏倒的少女，反而是几个淮江帮派的成员姿势怪异的躺倒在地。
“报告指挥中心，我们已经到达现场，没有发现昏倒的女孩，但有几个涉黑人员……”汇报情况的警员看了眼上前查看他们情况的另一位同事，见他冲自己摇了摇头，脸色一变，赶忙向指挥中心汇报。
“已确定涉黑人员死亡，请求支援。”
“咳咳，修为的封印还没能破开吗？”看着掌心里咳出的发黑污血，女孩抹掉嘴角的血渍，心有余悸的紧了紧身上的男士外套。
就在十数分钟前，因被人触碰身体而提前惊醒过来的她，发现自己正被几个身上纹身的社会人侵犯。
不着寸缕，赤条条的像一尾银鱼铺展在他们面前，双手被钳住，任由身上的男人们摆布。
而就在压着她的大汉即将夺去她清白的时候，她引动了修为被封印前埋在体内的护身蛊虫，将三人击杀。
身为蛊门圣女的她，还是头一次如此受辱。想来若不是前面留下的这护身蛊虫，被人封住修为，与凡人无异的她，还不知要遭遇怎样的羞辱。
“那个半仙……”咬着牙，女孩恨恨的说道：“我苗子依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杀了你。用最狠、最毒的蛊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眼中燃起浓烈的杀意，苗子依看向淮江大学门口那一排做着各式营生的小店，走到其中一间稍显老旧的店铺前，叩响了拉下的卷闸门。
“叩叩”
敲着淮江市警备局传达室窗上的玻璃，墨白年向里面正刷着手机的保安大爷打了个招呼。
“你找谁？”打量着看起来仅二十出头的墨白年，大爷有些奇怪，这个时间点局里的大多数人都早已下班，怎么会有人来访？还是这样一个长相秀气的年轻人。
“您好大爷！是刑侦六组的张组长让我过来的。”笑嘻嘻的说道，墨白年把拨通的手机递给了对方。
接过电话，里面传来了一个保安大爷熟悉的声音。
“齐叔，我是刑侦六组的张怀民。这个小伙子是来找我的，麻烦您带他来一趟刑侦队的法医鉴定室。”
听到对方的名字，齐大爷想起了他是谁？一个时不时过来找他抽烟，用着局里最旧的车，管着刑侦队被称作打杂小组的闲差警员浮现眼前。
“你是来找小张的呀。行，跟我来吧。他这么晚还在加班？刑侦六组不是最闲的吗？”锁上了传达室的门，齐大爷一脸疑惑的把墨白年放进来，带着他往法医鉴定室所在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小张一天都在忙什么？听说他们那个组从来都不办案子，也就是给刑侦队的其他人打打杂。怎么他看起来比其他人还忙，还动不动有那些社会上的三教九流来找他，搞得我这大门怪累得慌。”
路上和墨白年唠起闲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清楚张怀民具体工作的齐大爷和局里其他不接触他们工作的人一样，对特调组的存在摸不着头脑。
特调组是一个不被官府公开承认的秘密组织。前面墨白年就听张怀民介绍过，他们对外的身份是警备局刑侦队下属的一个小组，知道他们真实身份的人，放眼整个淮江市警备系统，也就寥寥十数人罢了。
他们所处理的案子，每一个都是由刑侦队其他小组移交过来的，每一个案子的卷宗也分成两套。
其中涉及圈里人的真实卷宗都由特调组进行归档，年底了再整理成册上报给上一级直属部门，除了各地级市的警备局长有权限调阅外，其他人一概对其中的隐秘无所了解。
递了一根烟感谢齐大爷给自己带门儿，墨白年在目送他离开后，推开了法医鉴定室所在的四层小楼的大门，走进了位于负二层，特调组专用的法医鉴定室。
鉴定室并不大，从门边贴着的安全通道示意图上看，包括一间办公室、实验室和解剖室在内，拢共不到八十平米。
其中解剖室的面积最大，里层还有着一个暂时存放尸体的小套间。
一进门，扑面而来，弥漫着福尔马林气味的空气中，夹杂的一股让墨白年不寒而栗的味道让他脸色大变。
“妖蛊！”心中猛然一惊，原本的猜测全部得到了证实。有着妖族那远超常人嗅觉的墨白年，闻到了曾在家乡遭遇过，让他至今回忆起都不寒而栗的味道。
那是在灵蛊里也极难成蛊，又极其凶悍且阴邪骇人的一种，如今在苗疆蛊师中会炼制这类蛊物的也十分罕见。其炼制之法大多秘传，起源古老，只有一些传承古老的蛊师家族尚有记载或炼制。此外，妖蛊乃蛊物成妖，凶性异常，故而能操纵的多是大蛊师级别的存在。
大蛊师的介入，让墨白年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身为半妖的他，不愿与这些修为至少天格初期的老怪物们，有过多的交集。
他们是三苗古地里的一个特殊的群体。掌握着几乎所有与巫蛊相关的古老传承，在蛊门中更是有长老级别的地位，平日里隐世于十万群山之中，在圈里人中也是近乎传说一般的存在，充满了神秘。
正因如此，墨白年此刻有些想不通这些素来隐世不出的老怪物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淮江这个放眼整个华夏，也无足轻重的小地方？或许……这件事并没有涉及到大蛊师，只是巧合……
然而没等他想明白这些，一个女孩不知从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将他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你就是墨白年？”
打量着眼前的女孩，蓝色的衬衫外是一件颜色发黄的白大褂，穿着一条黑色的休闲裤，纤细的两条大腿显得裤腿有些空荡。
眼睛下面是两抹很重的黑眼圈，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精神。可细看他茶褐色的眸子，里面又透出精光，闪烁着好奇。
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在努力向墨白年表达友好的善意，身上还带有刚从大学校园步入到社会的青涩，游离的眼神仿佛刻意在回避着墨白年审视的目光。
她或许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吧。
心里这么想着，女孩勉强笑着面对墨白年所展露出来的局促，让人不禁去想，她是不是有一定程度的社交恐惧症。
询问完墨白年，再次提高嘴角拙劣的隐藏着心底的不安。她等待着墨白年的回应，呆呆地站在原地。
“额，我是。你是哪位？”
“我…我叫戴雨晴，是…是宋老师的助手。”小声的回答道，戴雨晴指了指解剖室，边指引着墨白年，边警惕似的回过头打量他的反应。
“这里放着不少不太好保存的样本，你跟着我，不要到处乱看乱闯。”告诫着墨白年不要随意接触这负二层的物品，可底气不足的样子又像是在说明。
踩着小碎步匆匆的在前面带路，墨白年跟着她往位于最深处的解剖室走去。
推开解剖室的房门，墨白年见到了在里面等他的张怀民与宋子瑜，以及靠在墙边正闭目养神的任贤武。
“小墨，你快来看看，这就是徐乾道的尸体，他的尸体腐化的特别厉害，不能再尸柜外面停放太久。”解剖台前的张怀民招呼着墨白年，戴雨晴则在把他引进门后，快步小跑到了任贤武的身边，用那同样细细的手臂揽住了他的胳膊。
点了点头，墨白年上前开始打量起徐乾道的尸体。那股妖蛊的气味也愈发的浓烈，但墨白年的记忆告诉他，这具尸体并不是这股气味的源头。
宋子瑜和张怀民也围了上来，他们都看着墨白年，期待着他能给出与道门那位方老不同的答案。
接过宋子瑜递来的蓝色橡胶手套，墨白年的眼角余光瞟见了正轻抚着戴雨晴头发的任贤武，他的眼中露出兄长般慈蔼的神色，戴雨晴则像松了口气般，整个人显得很是安心。
尽管有些好奇这两人的关系，但检查着徐乾道如干尸般发黑尸体的墨白年，没法过多去深究，只能把注意力放回眼前逐渐碳化的尸体。
部分的软组织变得脆弱，像是被高温烧成灰烬的皮革般，几乎一触即碎，而随着检查的深入，墨白年脑海里也浮现出了许多的疑问。
徐乾道尸体所表现出来的状态与灵蛊造成的结果有很大的不同，甚至与被人榨干灵气死亡都有所不同。
一般来说，被人榨干灵气或者被灵蛊吸取，死者死前都会表现出虚弱或者痛苦的神色，可这位徐乾道的脸上表现出的却是惊讶与恐惧。仿佛死前遭遇了什么超出他预料的事情，让他这样一位命魄修为的高手都产生了动摇。
其次，哪怕被榨干体内灵气，尸体也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出现碳化的情况。灵气孕养着人的四肢百骸，除了魂魄里有外，通过修行，一步步改造肉体的修行者，肉身中也会蕴含着些许的灵气。
这些灵气随着人的死亡会渐渐的溢出体外，通常会表现为尸体的腐化。可如此之快的腐化，短短一周不到就出现碳化现象的情况，简直闻所未闻。
“张叔，徐乾道尸体的这种碳化现象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指着尸体上一处碳化的软组织，墨白年轻轻地捏起，将化为粉末的尸粉放在鼻前，用手轻轻扇了扇问道。
“是从今天开始出现的。昨天方老来察看尸体的时候，也只是开始皮革化而已。你说他这叫做碳化？”
有些吃惊于墨白年的结论，对于眼前的情况，张怀民似乎也是第一次见。
“嗯，太快了，他尸体的变化太快了，就连那最后一丝蕴藏在四肢百骸里的灵气都被榨干净了，可就你们前面给我看的照片，应该还是有一点残留才对。再者说了，什么手法能把人身体里的灵气榨取到这种程度？”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张怀民发问。墨白年打量着这具怪异的尸体，思索了一番，从口袋里掏出了带来的一个小瓷瓶。
“小墨，你这是？”看着墨白年从瓶子里倒出的白色的小疙瘩，闻到其上散发出的幽香，张怀民瞬间竟有些魂不守舍。宋子瑜更是捂住口鼻，惊讶的上前仔细打量起来。
“雪媚罂粟！你这里面用的主药是雪媚罂粟吗？”仿佛有了什么重大发现一般，宋子瑜对墨白年掌中这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的小疙瘩一阵的啧啧称奇。
“确实是雪媚罂粟，这是我阿爸配的一种苗药，可以用来吸引体内的蛊物，哪怕是灵蛊也逃不出它的诱惑。”向张怀民要来一个火机，墨白年用酒精棉将白疙瘩裹好，拿镊子夹着举到了尸体张开的嘴巴前。
“雪媚罂粟点燃后的味道有很强的致幻效果，如果你们抵挡不住的话，最好还是先出去。”边说边将酒精棉点燃，墨白年提醒道。
“没事儿，雨晴，你把我平常用的那瓶风油精给大家涂到人中上。”显得并不在意，宋子瑜吩咐戴雨晴从解剖室左边墙上第三个柜子里拿出一瓶像是风油精的东西给在场除她和墨白年外的所有人涂到了人中上。
随着那比方才还要强烈的幽香从酒精棉里传出，在场的其他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失神，可很快就在那风油精强烈的气味刺激下，恢复了过来。
心想不愧是玄医世家的传人，宋子瑜在应付这种小毒上还是很有手段的。她本人更是几乎免疫雪媚罂粟的影响，没有丝毫的反应，不由让还得费些灵力抵抗的墨白年对这传承多年的玄医家族刮目相看。
“不愧是玄医世家的传人，宋小姐不简单呐。”注视着徐乾道尸体那张大的嘴巴，墨白年佩服道。
可宋子瑜却丝毫不感到有什么值得称道。她淡淡的说：“我出身宋家，从小就被家里的老人们逼着和各种草药打交道，尝过至少上千种药材，身体早就有了一定的耐性，这点本事在宋家只是最基本的。”
最靠近尸体的两人就这么紧紧盯着那张大的嘴巴，等待着他们预想中的结果出现，可等了许久却没有任何反应。
预想中会从尸体嘴中爬出来的蛊虫没有出现，让墨白年感到了一阵的费解，不由皱起眉头，宋子瑜也有些失望的看向了他。
她的眼神墨白年能够读懂，当中的动摇弥漫在两人之间，让他们都不得不接受自己猜测失误的现实。
心里松了一口气，墨白年下意识的想自己或许因为先入为主，产生了错觉。可很快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那散发出来的白烟，像是被什么引导般化作一缕丝线朝停尸间的门缝里钻去。
而在一旁始终留意着墨白年的宋子瑜，也察觉到了他视线的变化，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停尸间。
可当她的目光落向停尸房紧闭的房门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让她猛地一阵踉跄，倒退了几步。同时墨白年眼中的神色也变得凌厉，如临大敌般，从灰色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瓷瓶。
打开瓶塞，一股难以言说的恶臭顿时席卷整个房间，几乎所有人都第一时间捂着嘴冲了出去，门外传来了一阵干呕声和张怀民等人的抱怨。
“小墨！你刚刚那是什么？太臭了吧!”
“就是！简直比果蔬腐烂混合高度腐败的尸臭还难闻。”
“你们不要进来！”大声警告着门外的众人，“停尸间里，有麻烦的东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