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抬起头来
第15章：抬起头来
见非但救不了郭家，还把陈群也给牵连了，郭阳急了，沉默半晌后竟猛然开口：“陈大人，那能否带我去见见王爷，或许我能劝得动王爷呢？”
陈群一听，眉头顿时深深蹙起：“郭姑娘说笑了，王爷岂是你说见就能见到的？更何况，若是你非但劝不动王爷，还被王爷以罪臣之女之名捉拿株连，那岂非得不偿失？”
有些话，陈群没有挑明了说，但他相信郭阳一定能听明白——曹叡不肯救郭家，那等待着郭家的就将是夷三族的灭顶之灾；身为庶女的她好不容易逃离了西平郡，此时不应该赶紧隐瞒身份逃跑，也是为郭家留下一点血脉吗？
“我不怕，”郭阳虽然懂得陈群的话外之意，但还是无比坚定地说出这三个字，然后干脆起身走到陈群跟前，就果断朝他跪下，“求陈大人带民女去见见王爷吧，就当是再给郭家最后一丝希望……”
“姑娘快快请起，”陈群坚决将她扶起来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我这就带你去平原王府。但王爷肯不肯见你，这我就做不了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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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陈群和郭阳都没想到的是，当他们到了平原王府，差人进去禀告过后，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曹叡竟答应见郭阳一面。
走进空旷气派的平原王府，恭恭敬敬地俯身跪在正堂内，郭阳却连头也不敢抬，甚至大气都不敢出——她毕竟只是一介民女，如今觐见当今圣上的嫡长子，叫她怎能不诚惶诚恐？
许是由于眼睛看不到，听觉就变得愈发敏锐起来。她听到曹叡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虽然步伐很轻，可每一步却都像踩在她心里般。当瞥见他的双脚在她跟前停下，她更是用力抓紧了裙摆，连声音都在颤抖：“民女……民女拜见平原王。”
曹叡没说话，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僵硬地跪着。直到她听到他的声音骤然从头顶上方传下来：“抬起头来。”
这个声音竟然还有些熟悉，只是此刻神经紧绷的郭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听到过的了。她心里一阵局促，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民女不敢。”
“本王让你抬起头来。”当曹叡的语气里开始有了些许不耐烦，郭阳才只能壮着胆子抬头。
而当她看清楚眼前身着华服，颇有气势的男子时，顿时惊得瞪大了双眸——这平原王曹叡竟不是别人，而正是昨日清晨在陈府后院，听她弹《聂政刺韩王曲》的那名男子！
难怪当时她称呼他为“公子”时，他会那么惊讶；难怪当时他如此嚣张，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原来是因为他的身份本就非同寻常！
想来昨日他应该是有事，才会驾临陈府，然后被她的琴声所吸引。但昨日不识他身份的她，好像还顶撞过他……想到这里，一股恶寒悄然从她心底升腾起来。
看到郭阳的脸后，曹叡自然也有些惊讶。他的面容洁白细腻如上好的美玉，五官精致，那狭长的双眸正直直盯着她，散发着冰冷的暗芒。半晌后他薄唇微启，字里行间带着点兴趣：“原来你竟是叛臣郭单的女儿，郭阳？”
昨日在听她弹琴时，他就听出当时她的哀愁绝非那一句“薄物细故”可以囊括，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回王爷，民女正是郭阳。但民女的父亲并非叛臣，他是被诬陷的。”郭阳依旧不敢直视他，下意识地把目光往下移。
“知道本王为何会见你吗？”曹叡却对她的申辩并无一丝兴趣，只继续问道。
郭阳自然不知，便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紧接着，曹叡那高大的身躯竟毫无顾忌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处于同一高度，略带研究性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因为本王倒很想见识见识，以罪臣之女的身份竟胆敢来劝本王救郭家的，到底是何等胆大包天的女子。”
方才尚书令陈群已经来找过他，都被他一口回绝；而这区区一个民女竟还敢来劝他，着实有些胆大。
听了他的话，郭阳自然感觉到不妙，又只得立即朝他俯身跪下：“王爷，民女如此冒犯您，民女知罪！只因民女实在不忍，家中二百余条人命惨遭屠戮……”
“本王方才听陈尚书说，你自小便在外面长大，与郭家并无多少关联。如今郭家遭此横祸，你不赶紧逃命以免被牵连，还来这洛阳做什么？你就不怕有来无回吗？”曹叡漫不经心地打断了她。
郭阳当然怕。但很多事情并非怕就能够逃避得了，她就还是硬着头皮逞强：“民女不怕。民女与母亲虽自小便被父亲送出郭家，但这些年若无父亲照拂，民女与母亲也不能安稳于世。如今母亲已逝，父亲便是民女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更何况还有郭家满门二百余条人命，民女实在于心不忍。”
曹叡听了，却只是不屑地冷嗤一声：“你如此舍身救你父亲，救郭家，可有想过你那孤苦伶仃的母亲？一朝被你父亲看中，却没过得了几天好日子就被抛弃在外多年，她一定恨透了你父亲。你又何必去救此等无情无义，负心薄幸之人？”
曹叡的话让郭阳有些意外。因为她一时根本想不通，身为男子，身为高高在上平原王的他，为何会去同情她的母亲，同情区区一个被丈夫抛弃了的妾室。
可很快她就想明白了——自大魏建立之后，后位一直虚悬，身为六宫之首的甄夫人自然就成了众人眼中的皇后。谁知就在去年，圣上突然下旨将甄夫人赐死。即便原因不明，这事也不可能瞒得过天下人。
而甄夫人正是曹叡的生母。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他现在可不是在同情她母亲，只是想到了他的生母甄夫人，有感而发罢了。
到这里她更加明白，为何昨日他会嫌她弹的《聂政刺韩王曲》太过忧郁哀婉；许是她的琴声让他想起了甄夫人，勾起了他心中的哀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