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琴觅知音
第14章：琴觅知音
听到她的话，男子脸上显现出些许诧异，但随即归于平静：“以后别再弹这首曲子了。”
他这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而又不自知的模样，让郭阳有些不悦，稍加思虑后便顶了几句：“《聂政刺韩王曲》的确是用来表达对聂政忠义之心的敬仰；但如若谁来弹都是这一种感觉，那便也失去了曲谱本身的意义。曲谱本就是弹奏者用来抒发自身情感的，感觉自然会跟着弹奏者情感的变化而变化。”
她这番话一出口，男子脸上又有些诧异，似是根本没想过竟然有人敢顶撞他。好在他那深不可测的双眸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后，却只微微一笑：“如此说来，姑娘心中正哀愁？却是为何？”
不知为何，郭阳总觉得男子此时的笑容里充满了苦涩。而她当然不能将她的事，随意告诉这个身份不明的男子，就敷衍道：“薄物细故，不足为外人道也。”
好在男子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叹了口气：“说来也巧，我心中也正哀愁，与姑娘倒是同病相怜。今日我被姑娘琴声吸引，恐怕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姑娘不如将《聂政刺韩王曲》再弹一遍，也好宽慰我们彼此？”
再弹一遍，郭阳其实是不愿意的——这个男人好奇怪。方才他分明还说她弹得不对，让她以后别再弹这首曲子；这会便又要让她再弹一遍，凭什么？
不过陈群毕竟有大恩于她，眼前这男子总归是陈家人，她就当报恩了。这么想着，她朝他点点头后就又弹了起来。
《聂政刺韩王曲》的曲调很长，其中包含“刺韩”、“冲冠”、“发怒”、“报剑”等片段。由于有人在听，郭阳弹得便更用心了些；男子也是从头到尾都站在她面前，颇有耐心地听着。
可她并未察觉的是，男子非但是被她的琴声所吸引，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微微垂下的脸——眼前这名大约及笄之年的少女，衣着朴素举止拘束，应该不是陈家人。一头乌黑顺滑如缎带的发衬托着她那白皙娇嫩的皮肤，精致的眉眼如画，无疑是一个美人胚子。只是她那垂下的双眸，稍稍簇起的眉心却透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忧郁。可见她心中所哀愁之事，绝非一句“薄物细故”就可以形容。
她的纤纤十指时而飞快，时而缓慢地在琴弦上拨动着，优美而哀婉的旋律如冰冷的春泉般渐渐流淌下来，与他心中的哀愁何其相似，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此刻他们所哀愁的，或许是同样的事。
这样一个带着秋霜与薄雾的清晨，安静的后院内除了她的琴声外，便再无别的声音。她跪坐着，他站着，两人分明相顾无言，却又都不觉得烦闷，竟还颇有一种莫名的默契。
不过当郭阳弹完，男子离开之后，她却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也没有兴趣去向陈家人打听男子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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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苦等到第四天晌午，圣上曹丕的回应终于回到了洛阳。
不过让陈群意外的是，圣旨却并未下到尚书台，而是下到了平原王府。听传旨的黄门说，圣旨上圣上说他远在江陵战事吃紧，无暇顾及此事，便令平原王曹叡严查此事后，将结果告知于他，他再做定夺。
曹丕竟非但未牵连于陈群，还让平原王严查此事；可见曹丕或许也不愿相信郭家会谋反，而想放郭家一条生路。这对于郭阳而言，显然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然而她的喜悦却并未维持多久，就被陈群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郭姑娘，圣上根本就不会在意郭家。毕竟区区一个西平太守对圣上而言，本就算不得什么。只是圣上这样安排，事情便愈发棘手了。”
郭阳一听，一颗心随即被提了上来：“陈大人，此话如何讲？”
“这几日我也向从西平回来的官员打听了郭家谋反之事，说是西平粮署的官员均已招供，他们在军粮之中下瘟毒均是由你父亲指使。这到底是诬告，还是你父亲的确也牵扯其中，一切全凭圣上一句话。但圣上如此安排显然说明，他在意的并非你父亲有无谋反，”陈群耐着性子分析道，“圣上是想利用此事来锻炼平原王，顺便探知平原王心中究竟是偏向我，还是偏向司马懿。”
当今圣上虽还未立太子，但身为嫡长子的平原王曹叡，无疑是最有可能的太子人选。而陈群和司马懿均是朝廷重臣，日后更是很有可能会成为辅臣；曹丕利用此事来磨炼曹叡，再探知其心理，也好为日后打下基础。
若是曹叡觉得粮署官员乃诬告，郭家是无辜的，则是偏向了陈群；但他若支持将郭家满门抄斩，就是偏向了司马懿。眼下郭家之事陈群已经做不了主，能做得了主的也就只有曹叡了。
“郭姑娘，如今我的职位和人望虽比司马懿高，但司马懿擅于用兵，能够制衡吴蜀深得圣心。平原王为迎合圣意，恐会偏向司马懿一些，郭家凶多吉少，”陈群说到这里却话锋一转，“但好在如今司马懿远在西平，而我在洛阳；待我去劝劝平原王，或还能有一线生机。”
“多谢陈大人如此尽心。”郭阳心中忐忑的同时，才发现这里的很多事情根本就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尤其是帝王之家深谙权术之道，稍一疏忽便会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还好她没有生在帝王家，不然这样过日子无疑时时刻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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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宜迟，陈群即刻就往平原王府而去，郭阳则继续留在陈家焦急等待消息。
约莫只过了一个时辰后，陈群便回来了，却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郭姑娘，如今我非但帮不了你父亲，恐怕还自身难保——方才我去平原王府，无论我如何说服平原王，他都坚决不肯救郭家。也是，平原王一定也知晓圣心偏向司马懿，怎可能会为了区区郭家而与圣心背道而驰？而我曾寄信于圣上为你父亲求情，若此番伐吴当真一无所获，圣上归来之日，我必会受到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