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茶沸见山河

辰时的阳光刚爬上浔阳楼飞檐，许青瓷就闻到了庐山云雾茶特有的兰花香。她握紧背包里的杏林镜，青铜镜钮在掌心发烫。九转青的声音在脑中预警：“三楼临江窗边，穿唐装煮茶的那个——他用了障眼法。“

楼梯拐角处，青瓷突然按住左眼。瓷瞳不受控制地聚焦，木质楼梯在视野里褪去表皮，露出洪武年间重修时的梁柱，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白鹿洞书院揭示》。更骇人的是，每级台阶里都封着片青瓷，瓷上血丝般的裂纹正组成某种阵法。

“许小姐打算用瓷瞳拆了我的茶席？“周明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今日换了身月白唐装，腰间却挂着考古队常用的多功能军刀，违和中透着古怪的协调。

三楼窗边，整套天目釉茶具在晨光中泛着幽蓝。周明远用竹夹翻起茶则，庐山云雾茶的银毫在乌木茶荷上舒展。“特等茶青，含鄱口海拔八百米处那七棵古茶树产的。“他忽然将沸水冲入玻璃壶，“看好了。“

茶叶在九十五度热水中舒展的瞬间，青瓷的左眼突然刺痛。瓷瞳视野里，每片茶叶都浮现出细小的篆字，茶汤中浮动的白雾竟凝聚成微型庐山立体图，五老峰位置闪烁着朱砂红点。

“白鹿洞后山的文脉灵穴坐标。“周明远突然压低声音，“三天前，有人用祭窑骨瓷污染了书院的地脉。“

青瓷刚要追问，瓷哨突然在衣领内震动。楼下传来傩戏铜铃声，那个给她杏林镜的老妪正踏着诡异的步伐穿过大厅。今日她戴着星子县非遗“跳傩“的钟馗面具，可面具嘴角却诡异地向上弯起，露出瓷器般光滑的弧度。

“傩婆追来了！“九转青在青瓷耳边显形，瓷质右臂已化作短剑，“她面具是嘉靖年间的祭窑瓷！“

周明远猛地拍案而起，茶桌突然翻转，沸腾的茶汤在空中凝成水幕。透过琥珀色水墙，青瓷看见傩婆的面具正在融化，瓷釉下露出张清秀的女子面孔——眉间点着明代闺秀特有的“花钿“，但左颊却布满蛛网状瓷裂。

“万历年的白鹿洞女弟子？“周明远惊疑不定，“书院明明从无女子...“

傩婆突然撕开粗布衣衫，内里竟是件残破的明代襕衫，前襟用金线绣着“格物致知“四字。她喉咙里发出瓷器相撞的脆响：“周山长...你答应过...女子亦可...“

整座浔阳楼突然剧烈摇晃。青瓷的瓷瞳自动聚焦，看见木柱里封存的古瓷片正渗出黑血。周明远咬破手指在桌面画出血色太极：“茶阵要塌了，抓住茶匙！“

青瓷抓起桌上的天目茶匙，发现匙柄刻着“仰止“二字——正是白鹿洞书院御书楼的匾额题词。九转青的瓷剑突然刺入她右臂，剧痛中青瓷惊觉自己的皮肤正在瓷化，泛出青白釉色。

“借你血脉暂时唤醒洪武龙缸。“九转青的声音带着金属回响，“当年烧制失败的龙缸残魂，就封在你家祖传瓷哨里！“

傩婆的指尖已触到青瓷后颈，那触感像冰凉的碎瓷。千钧一发之际，青瓷的瓷化右臂自动挥出，茶匙划破空气发出龙吟般的啸叫。整壶沸腾的云雾茶冲天而起，在空中化作十八条水龙扑向傩婆。

水雾散尽时，地上只剩张破碎的傩面。周明远拾起碎片，背面赫然刻着“白鹿洞女斋万历癸卯年制“。

“看来我们得重读《白鹿洞志》了。“周明远擦去茶桌上的血迹，“明代这里可能存在过秘密女子学堂，而有人不想让这个秘密...“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青瓷接通电话，所长急促的声音传来：“能仁寺古井打捞出一具明代尸骸，骨质瓷化严重——等等，骸骨手里攥着的纸卷上写着你的名字！“

九转青突然剧烈闪烁：“是杏林镜里那个太医！他手里拿的应该是...“话未说完，瓷灵突然被强制收回青瓷眼中。窗外鄱阳湖面升起反常的白雾，雾中隐约可见巨型瓷窑的虚影。

周明远迅速展开张泛黄的星子县地图：“听着，接下来三个地方必须即刻查验——能仁寺古井、石钟山水寨遗址、湖口县流泗桥。“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三角，“这三个点连起来，正好是...“

“景德镇御窑厂龙缸窑的造型。“青瓷的瓷瞳自动解析出图案，“有人用九江三脉在复刻洪武龙缸？“

楼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周明远推开窗，只见江岸边密密麻麻摆着祭窑用的陶俑，每个俑心口都嵌着片带血的青瓷。更骇人的是，这些陶俑的面容，竟与九江非遗传承人们有七分相似。

“开始了。“周明远甩出三枚铜钱占卜，钱币立着排成直线指向庐山，“他们在用非遗传承人的魂魄养瓷胎。“

青瓷的右臂恢复常态，但掌心多了朵釉里红莲花标记。九转青虚弱地传音：“去...湖口县...流泗桥下...找当年蒋祈留下的...“

话音戛然而止。青瓷摸向胸前瓷哨，发现哨身多了道裂痕，里面隐约传出龙吟。她望向正在收拾茶具的周明远，突然发现他后颈衣领下露出片瓷质皮肤，上面浮动着和白鹿洞书院完全相同的建筑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