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魂入万历帝:重构大明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章 朝堂巨变

万历十年,农历六月二十三。

丑时三刻方至,京城突降暴雨。

照理说,北方的六月本就多雨,这再也正常不过。

可农历六月二十二,也就是昨日,暮色中的晚霞,通红似火,格外绚丽。

这就显得凌晨过后的这场暴雨,有些不合常理。

在一声惊雷过后。

张居正缓缓醒转过来。

一股沁人的香气飘入鼻中。

这香气不似牡丹脂腻,却比寒梅绵长,淡雅中带着一丝清冽,像是某种兰花的气味。

在这香气弥漫之中,阵阵轻微的呼吸声均匀地起伏着。

这不是他的呼吸声。

张居正撑着床榻坐起身。

借着帷幔透进来的微光,周围六尺见方,一览无余。

一道绣着双龙戏珠的锦绣帷幔,一张绣着云龙鱼水的金边丝被。

甚至那软枕上,也是绣有一条腾云驾雾的金龙。

不仅于此。

此刻,他面前正躺着一人。

那淡雅的香气与均匀的呼吸声便是来源于此。

张居正探身望去。

这人竟然是当今大明朝皇后,王喜姐。

满床的金龙,大明的皇后……

张居正的后背顿时起了一层细汗,瞬间浸透了身上的寝衣。

他脑中一片轰鸣声,似是有千万只蚊蝇环绕不散。

过了许久。

张居正的心神稍稍安定。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喜姐那张俊俏的小脸,心生退意。

张居正蹲着身子,一步一步地挪到床尾,然后躬身贴着床栏移到床边,轻轻撩开帷幔一条缝隙,屏气侧身闪了出去。

期间未发出半点动静,哪怕是呼吸声,也让他压到了最低。

生怕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惊醒睡梦中的王喜姐。

这时,数道闪电刺破雨幕照了进来。

屋内的一切,都暴露在这青白色的电光下。

乾清宫?

张居正见到当下这里竟然是乾清宫,步态稍顿。

但他未作停留,继续赤着双脚如猫一般向外走去。

可当路过一铜镜时,脚步却僵在了地上。

铜镜中映照出一副年轻男子的身体。

那修长的身材,平阔的双肩,挺拔的腰腹……

越看越是熟悉。

张居正矮矮身子。

一张俊秀的面庞显于镜中。

并非张居正本人,而是当今大明朝万历皇帝,朱翊钧。

“怎会这样?”

张居正这一声惊呼没有来得及用手捂住,他的双手已经僵硬的动弹不得。

这时,外面的雷声如万鼓齐捶,轰隆隆响彻天际。

镜中的朱翊钧双目圆睁,嘴巴大张。

镜前的张居正也是如此。

不知是方才的惊呼声,还是那阵阵的响雷。

就见王喜姐披了一件单衣从榻上下来。

她的一双眸子微微眯起,带着浓浓的倦意,柔夷轻掩小口,深深地打了个困顿的哈欠。

绣鞋的拖沓声缓缓来到铜镜旁,“陛下怎了?这个时辰还不睡觉,是不是因为张大人辞世,这三日心郁难安,又逢今夜骤雨,所以才难以入眠?”

张居正听到称呼自己为陛下,还有张大人已经辞世的消息,以及刚刚镜中皇上的样貌。

他满是惶恐的目光渐渐变得茫然,茫然过后便是了然。

镜中的朱翊钧也是如此。

“是啊……本辅已经死了,现在这个身体是当今皇上的。”

张居正想到这,长长叹了口气,“鬼神之说,果其真哉,果其真哉……”

“陛下,还有一个多时辰上朝,稍作小憩也不妨事,再睡一会儿吧。”

王喜姐向前靠了靠。

张居正赶忙移开几步,与王喜姐保持一段距离,“不了。”

王喜姐怔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与自己刻意疏远的夫君,心中顿时升起一丝黯然。

她知趣地点点头,又拖着绣鞋走了回去坐到床沿边,倚着床栏,望着忽明忽暗的窗棂,静静出神。

阵阵白光映照在王喜姐那张娟秀的小脸上,眸光中晶莹闪动,似是流动的水晶一般。

可闪动着的晶莹,在眼眶中打了个转便垂落了下来,仅仅在双颊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此刻的张居正,无暇顾及女儿家细腻的心思。

他心里终究还是有一丝的愧疚。

毕竟这身体,是他看着一点点从小到大长起来的。

他拖着无力的双腿,走在闪电闪耀下的明暗交错之中,缓步来到正殿门前,面对着因外面狂风吹动而微微颤动的宫门。

“本辅于万历朝辅政十年之久,朝中大小事皆事必躬亲。

于上,对皇帝的教育虽是严苛,但作为一国之主,岂能浪荡儿戏。

难道要让皇帝学南唐李煜,不思进取,只图在皇宫大内贪图享乐?

于下,本辅推行的一条鞭法已初见成效,国家掌握的田亩数量也大幅增加,国库日渐充盈。

立限考成,更是让朝中官员怠意尽消。

月有考,岁有稽,赏罚分明,激励有为,不单振扬风纪,且终惠于民。

如今大明朝蒸蒸日上,虽尚有坎坷,但也不足为虑。

皇帝只需按部就班遵循变革,勿让严贼之流再现朝堂,盛世必至。”

前生的点点滴滴蓦然心起,张居正心中无愧于大明,无愧于天地。

他猛得拉开宫门。

一时间,狂风骤雨犹如决堤溃水,咆哮泻入。

转眼间,脚下地板湿了一大片。

蜂拥而至的雨滴,毫无顾忌地抽打到他的脸上、身上。

凌厉之势,如同荆条鞭挞。

“就让臣替陛下再走这几十年罢了……”

一声仰天长叹后,化身朱翊钧的张居正,迈着大步跨出门槛。

他站在廊下,以帝王眼神审视着乾清宫广场,以及目之所及的一切。

“臣恭请陛下圣安。”门外一太监跪地恭迎。

朱翊钧寻声看向太监,发现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冯保,你为何在此?”

冯保跪地不敢抬头,湿透的宫衣紧贴在身上,发丝一绺绺从官帽中垂下。

他偷偷一抹额前乱发,“张大人离世,陛下辍朝数日以示哀悼。今日乃早朝之期,臣惶恐陛下心绪难安,又担心那些小子们伺候不周,便彻夜谨候于此,随时听从陛下差遣。”

朱翊钧的目光停在冯保脸上。

这个大明朝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相,如今也跪拜在自己脚下恭敬磕头,而且言语间全是小心谨慎。

朱翊钧第一次体会到了皇权与辅权的天壤之别,“起来吧,进去为朕更衣。”

冯保忙磕头,“老奴遵命!”

朱翊钧昂首阔步在前,冯保弓腰碎步紧随其后。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乾清宫。

王喜姐带着几道泪痕迎上前来,准备为朱翊钧擦拭脸上雨水,整理衣着。

朱翊钧依然还是躲开王喜姐,只是伸手接过锦帕递与冯保,对王喜姐言道:“你先去母后那边,稍后下了朝,朕去给母后请安,这里由冯保伺候!”

冯保这才跪地叩头,“老奴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

王喜姐看也没看冯保,而是对朱翊钧顺从地点点头。

最后还不忘嘱咐几句“淋雨后小心风寒”之类的话,才黯然退了出去。

朱翊钧沐浴更衣,冯保为他仔细梳理发鬓,君臣二人各怀心事,皆不言语。

乾清宫内除了偶尔的水声,再无其他声响。

冯保小心谨慎地伺候着,可眼见距早朝时间愈发的近了。

他忍不住偷瞄一下镜中的朱翊钧,小声道:“陛下,最近可曾再写字?”

朱翊钧微微蹙眉,疑道:“怎了?”

冯保忙解释,“陛下年幼时,赏过老奴一副字,老奴每日做事之前,都要诚心膜拜,时刻提醒自个儿,不能辜负陛下对老奴的信任,方才老奴突然想到陛下已经许久未曾挥墨,便斗胆唐突一问。”

朱翊钧想起冯保一夜站在乾清宫外,顶着彻夜狂风大雨也不走。

这样大费周折,肯定不是来恭维几句这么简单。

朱翊钧对望镜中冯保,“最近朝中可有他事?”

冯保一席话已经憋在肚子里一夜,眼看早朝将至,只能不吐不快。

“陛下,朝中近日出现一些不实奏章,竟然弹劾之前张大人推荐的官员。老奴不敢大意,赶忙细细求证,却发现尽都是一些谣言,就连那些具体事件,也属凭空捏造。

张大人为国苦心选拔有材之人,最终劳累成疾不幸离世,可如今尸骨未寒,还未过头七,一些官员就怂恿言官上书肆意弹劾,让老奴心中愤恨不已。老奴已经将那些不实的奏章打了回去……”

自张居正离世之日起,都察院御史并六科给事中的奏章,如雪花一样送入司礼监。

弹劾人数之多,乃万历皇帝继位以来之最,令冯保瞠目。

细看这些被弹劾之人,皆出自张居正门下,甚至涉及六部高官,且还有全国各地地方官。

“巧合”的是,这些府、州、县都是严格推行张居正改革的重点地区。

起初,冯保并未当作一回事,只是看作普通的朝堂争斗。

直至如今的内阁首辅张四维也是积极附和,并在奏章中言明立场,定要严查那些地方官及京官。

冯保这才恍然大悟,张四维是要下了决心扳倒张居正,及张居正变革的一切政策。

而张居正与他的关系满朝皆知,若是张居正倒台,那他难免会牵扯其中。

最终遭到清算,只是时间问题。

也说不好此时参劾他的奏章已经在言官手中,只等朝堂之上群起而攻之。

冯保门下众人见此纷纷献策,群论再三,最终统一意见,必须先得保住张居正亲信。

只要张居正一众亲信还在,那他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在朝中就不是孤军奋战。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朱翊钧细细听完冯保所说的当下朝中情形,有些不解,“内阁之中不是有张四维、申时行一众人吗?他们如何言判。”

冯保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朝堂上这几日的变化一一道来。

“张四维是张大人推荐入阁的,可那张四维不念及提拔恩情,反倒在张大人离世之后联合言官参奏,其德行何在?

而申时行虽未如张四维那般激进,却也是视而不见,不发一言,俨然已是默许。至于那余有丁,他又告病在家,暂无法参政。

如今内阁中,皆以张四维为主。老奴觉得他们不以朝政为重,反以党争得利为紧要,这与那严嵩之流何异?”

朱翊钧听后,没想到张四维会反戈,而且动作还如此迅速。

可当他想起张四维家族的富商身份,也就大概猜到了原因。

利益相关,怎能会真心支持变革,之前只是隐忍不发而已。

朱翊钧冷冷哼了一声,对着镜中的冯保道:“大伴,朕知晓了。”

冯保心思何等剔透,听得朱翊钧以“大伴”称呼,而不是唤其名讳,心中忐忑稍安。

他忙不迭地感激涕零道:“陛下,若是那些言官在朝上逼谏,冒犯龙颜,让陛下因而受屈,陛下切勿动怒,气大可是伤身。

唉……虽然张大人不在了,但只要还有老奴一口气,也不能让那帮拉帮结派的官员欺负到陛下头上来。”

这时,门外小太监进来跪地禀报:“皇上,早朝时辰到了!”

朱翊钧轻嗯一声,起身一抖龙袍,道:“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