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们艰难前行着。
每一步，都承受着巨大的阻力，意识仿佛在凝固的胶质里挣扎。
周围混沌的光晕愈发浓重，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将他们的意识形态挤压变形。
林渊感觉自己的意识核心在肿胀，边缘变得模糊不清，与周围的混沌界限逐渐暧昧。
耳边开始出现声音。
并非某种语言，而是无数细碎的、遥远的低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嘈杂混乱的背景音，钻入意识深处，带来难以言喻的烦躁感。
“操…什么鬼动静…吵死了…”石猛的意念断断续续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和暴躁，“老子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乱扎，随时都要裂开！”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都快被这噪音搅成一团乱麻。
林渊没有回应。
他必须将全部的专注力都放在【核】维持的那条脆弱感知通道上，任何一丝分神都可能导致通道的彻底崩解。
通道前方，那些原本只是狂乱流动的信息，开始发生不祥的变化。
它们蠕动着，扭曲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无序中强行凝聚出形态。
一些模糊的轮廓挣扎着从混沌光晕中“挤”出来。
这些轮廓没有固定形态，变化不定。
时而是一团疯狂跳跃闪烁的乱码聚合体。
时而又是几个破碎的、不断重叠闪现的抽象符号，彼此冲突又强行粘合。
它们散发出一种令人心头发冷的混乱波动，充满了恶意和不稳定。
“小心！”林渊的警告几乎是在精神链接中炸响。
几乎是同一瞬间。
一个距离他们最近的扭曲轮廓猛地膨胀、变形，朝着他们直扑而来！
它没有实体，但带来的精神冲击却无比真实。
林渊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一只冰冷滑腻的手猛地攥住，疯狂摇晃，试图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点秩序感彻底揉碎、打散。
“呃啊——！”石猛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乱力量直接撞进了他的意识核心，他那本就因为环境而濒临崩溃的意识，瞬间被搅得天翻地覆。【力量】的概念在他意识中剧烈波动，却完全找不到可以施加作用的实体目标，所有的反抗都如同打在棉花上，只能被动承受这纯粹的混乱冲击。
夏彤也闷哼一声，意识体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仿佛受到了重击。
她的感知像是瞬间被泼上了一层厚厚的污泥，变得模糊不清，连维持跟随林渊“脚步”的动作都变得异常困难，身体微微摇晃，险些偏离那条细微的通路。
林渊强忍着意识被撕扯的剧痛。
【核】在他意志的强行驱动下，光芒急促闪烁，瞬间锁定了那个扑来的“信息体”。
一行冰冷的数据流淌过他的意识：
【信息体：矛盾聚合体（弱等）】
【特征：由混乱信息偶然聚合而成，内部逻辑冲突，结构不稳定，倾向于湮灭有序结构】
【弱点：逻辑冲突点，定向概念注入】
逻辑冲突点…定向概念注入…
林渊瞬间抓住了关键信息。
这些东西本身就是混乱无序的聚合体，它们的“存在”依赖于一种内部矛盾的脆弱平衡。
如果注入一个清晰、稳定、具备绝对指向性的概念，是否能引爆它们内部的冲突，让它们自我瓦解？
没有时间犹豫。
林渊立刻从自己对【秩序】的理解中，强行剥离出一小块概念碎片。
这碎片极其微小，近乎透明，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条理和规则感。
他集中意志，将这枚概念碎片，像一颗无形的子弹，对着那个“矛盾聚合体”的核心，狠狠地“弹”了过去！
概念碎片无声无息地没入信息体内部。
下一秒。
那个原本疯狂扭动、散发着混乱波动的聚合体猛地一滞。
紧接着，它内部那些混乱的符号和乱码像是遇到了天敌，又像是被投入了催化剂，开始以前所未有的烈度剧烈冲突、碰撞、互相排斥、疯狂湮灭。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气泡在粘稠液体中破裂的声响，在意识层面响起。
那个信息体骤然崩溃，核心区域仿佛出现了一个空洞，随后整个结构瓦解，化作几缕更加混乱的数据流，迅速消散在周围的混沌洪流之中，再无踪迹。
有效！
林渊精神微微一振。
但他根本来不及喘息。
因为刚才的冲突波动，似乎惊动了更多的“东西”。
周围的混沌光晕中，更多的扭曲轮廓开始加速凝聚，蠢蠢欲动，散发出更加令人不安的气息。
“跟紧我！千万别掉队！”林渊再次发出指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一边竭尽全力维持着【核】指引的方向，感知着那微弱信号源的方位，一边分出部分心神，警惕着四周不断浮现的威胁。
一旦有新的“矛盾聚合体”靠近到危险距离，他就立刻调动本已捉襟见肘的精神力，凝聚出【秩序】或者【无序】的概念碎片，快速锁定并注入。
【秩序】碎片能精确引爆它们内部的逻辑冲突点，使其自我瓦解，干净利落。
【无序】碎片则像是在一锅沸油里倒入冷水，瞬间加剧它们的混乱程度，让它们因为无法维持自身结构而从内部爆开，场面更混乱，但消耗似乎稍微小一点。
这两种方式都极其消耗精神力。
每一次注入，都像是从他那濒临干涸的精神力池子里，用一把漏勺舀走一勺水，流失远大于消耗。
但他别无选择。
这是目前唯一能确保他们三个不被这些鬼东西撕碎、同化的应对手段。
“林渊…你他妈…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石猛稍微缓过一口气，意识波动依旧混乱不堪，但比刚才好了不少，语气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疑和一点点难以置信，“刚才那玩意儿…怎么突然就没了？吓死老子了！”
“闭嘴，省点力气跟着走。”林渊没时间和精力解释这复杂的原理。
他清晰地感知到【核】的能量消耗速度正在急剧加快。
维持通道的稳定，解析周围不断变化的环境，还要分心应对这些层出不穷的“矛盾聚合体”，【核】的负担已经接近极限，震荡的频率越来越高，发出的低鸣带着一种不堪重负的颤音。
必须尽快找到那个“错误”信号源，否则他们撑不了太久。
就在这艰难推进的过程中，林渊忽然注意到了一些异样。
在周围浓稠、混乱、令人作呕的混沌光晕深处，偶尔会有一些极其微小的光点一闪而逝。
这些光点很特别。
它们不像周围的信息流那样狂乱、污浊、充满恶意。
反而散发着一种纯粹、凝练、近乎“干净”的气息。
【核】对这些一闪而过的光点产生了微弱的、带有渴望意味的反应。
似乎…是某种有价值的东西？
林渊心中一动。
他冒着通道可能不稳的风险，极其小心地稍微偏离了一下既定的“路线”，朝着距离最近的一个正在闪烁的白色光点“靠”了过去。
光点不大，只有指甲盖大小，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微光，在污浊的混沌背景中显得格外醒目。
林渊小心翼翼地伸出意识触角，驱动【核】进行深度感应。
嗡…
【核】轻轻震荡，一股清凉纯净的感觉瞬间流遍林渊的意识，仿佛在酷暑中饮下一捧冰泉，短暂地驱散了部分疲惫和烦躁。
【检测到纯粹概念碎片：洞察（微弱）】
【结构完整，无污染，可直接吸收】
【是否吸收？】
吸收！
林渊毫不犹豫地确认。
【核】的核心光芒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那个白色光点瞬间被吸入，化作一道清流，融入林渊的意识深处。
一瞬间，林渊感觉自己的感知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敏锐了一点点。
虽然提升极其微乎其微，几乎难以量化，但这种变化是真实存在的。
他对周围混沌信息的流动方向，对那些隐藏在暗处、尚未完全凝聚的“矛盾聚合体”的感应，变得更加敏锐，甚至能提前半秒预判到它们的动向。
“好东西…”林渊心头微喜，精神略微提振。
看来这片混乱绝望的“无”之中，并非只有致命的危险，也隐藏着意想不到的机遇。
“继续走！加快速度！”他压下继续搜寻光点的念头，重新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前进和警戒上。
队伍继续在这无边无际的混沌中跋涉。
周围的干扰变得更加复杂和诡异。
有时，他们会突然感觉意识体一轻，仿佛失去了所有“重量”和“附着点”，意识飘飘荡荡，难以控制方向，差点被无序的洪流冲散。
【核】解析：【概念干扰：失重（弱）】
林渊立刻注入【稳定】或【锚定】的概念碎片，强行给三人的意识增加“重量感”，勉强抵消这种干扰。
有时，眼前的景象会突然扭曲、拉伸、折叠，那条由【核】艰难维持的感知通道也变得歪歪扭扭，如同哈哈镜中的倒影。
【核】解析：【概念干扰：空间认知扭曲（弱）】
林渊只能加大【核】的功率输出，强行锁定目标方向，校正通道，维持最基本的指向性。
“操！老子要吐了！这他妈是人待的地方吗？！”石猛被这接二连三、防不胜防的诡异干扰折腾得够呛，他的【力量】概念在这种纯粹的信息层面、概念层面的干扰下，几乎毫无用武之地，只能凭借自身强悍的意志硬抗，意识体忽而被拉长，忽而被压扁，难受得只想骂娘。
夏彤则始终沉默着。
她的意识体随着各种干扰而摇晃、变形，但总能在彻底失控前的一刹那，凭借着某种近乎本能的敏锐直觉和对时机的精准把握，重新稳住“身形”，调整姿态，像一块甩不掉的橡皮糖，又像一个最精准的影子，始终紧紧跟在林渊开辟出的那道微弱轨迹之后，分担着无形的压力。
林渊咬紧牙关，精神力的消耗速度已经超出了他的预估，每一次注入概念碎片，都感觉意识核心一阵抽痛，像是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块。
【核】的震荡频率已经高到一个危险的程度，发出的低鸣带着一种濒临崩解的意味。
但他还在坚持。
因为那个“错误”信号源，带来的感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了。
他能感觉到。
就在那片混沌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与这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正在静静地散发着信号，仿佛一个坐标，在等着他们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