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步踏入，世界彻底崩塌。
粘稠、翻滚、色彩狂乱的光晕蛮横地挤占了所有感官，瞬间吞噬了林渊。
视觉直接被掐断。
听觉归于死寂。
触觉、嗅觉，一切属于身体的感知，像是被无形的手粗暴地剥夺、揉碎、再随意抛洒。
只剩下最赤裸的意识，暴露在无法用任何已知词汇形容的洪流之中，无遮无挡。
无数尖锐、破碎、彻底混乱的信息碎片，不分先后，没有逻辑，像亿万根烧红的针，直接扎进意识核心。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画面，是纯粹的、狂暴的、无法解读的“意”。
【混沌】【撕裂】【颠倒】【狂啸】【色块】【乱码】【符文】【剧痛】……
林渊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意识体失去了任何平衡感。
脚下没有实地，四周空无一物，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肢体的存在。
思维像是被打翻的墨水瓶，墨汁在狂暴奔涌的浑水中不受控制地晕开、稀释。
“操！”石猛的咆哮在精神层面轰然炸开，每一个字都带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和无法掩饰的惊恐，“这他妈什么鬼地方？！”
他的意识体剧烈摇晃，几乎是生物最原始的本能驱使着他蜷缩起来，试图抵抗那无孔不入、要将一切都碾碎的侵蚀。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要被强行塞进一个不断旋转的搅拌机。
夏彤的情况同样糟糕透顶。
她甚至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咬住下唇，牙齿嵌入皮肉，细微的痛感是她对抗精神撕扯的唯一支点。任由那混乱的信息风暴野蛮地撕扯她本就脆弱的精神屏障。
痛
不是身体的痛，是更深层，仿佛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身的痛楚。
这痛苦带着一种诡异的诱惑，让她几乎要松开那紧绷的意志，彻底放弃抵抗，沉沦在这片没有逻辑、没有秩序的混沌海洋里。
就在林渊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冲散，分解成无数无意义碎片的临界点。
沉寂在他意识深处的【核】猛地一震。
一股极其冰冷、异常稳定、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秩序感的力量，从最核心的部位逆流而上，如同在沸腾油锅里注入一股寒流，强行将那些疯狂入侵的混乱信息排开了一小片空隙。
林渊涣散的意识骤然得到一丝喘息，稍稍凝聚。
他“看”到自己意识体呈现出的苍白虚弱，清晰地感受到【核】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消耗着某种他不理解的本源能量。
这种抵抗并非没有代价，每一秒都在榨取着他的根基。
必须做点什么。
不能像砧板上的肉一样，被动地承受切割。
他尝试调动自己熟悉的概念力量。
【坚固】！
念头刚刚升起，试图在意识周围构建一层最基础的防御壁垒。
然而，狂乱的信息洪流如同无形的巨浪冲刷而过，刚刚成型的【坚固】概念如同阳光下的薄冰，连一个瞬间都没能支撑住，就被彻底撕裂、冲散、消弭于无形。
再试。
【防护】！
结果没有任何区别。
这些混乱的信息流，完全无视他所理解的常规概念编织规则。
这不是物理层面的攻击，也不是他以往遭遇的那种基于特定规则的概念打击。
这是更底层的，直接作用于信息本身，从存在的基础层面发起的污染和冲击。
妈的。
书先生那个老阴比，果然没安好心。
这鬼地方，压根就不是用常规手段能应付的。
林渊果断放弃了这种徒劳的防御尝试。
他集中起仅存的那一点清明，将所有意念全部灌注到体内的【核】上。
“解析。”他在心中发出指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解析当前环境构成。”
【核】的震动陡然加剧，仿佛引擎被强行推到了极限转速。
冰冷的反馈信息艰难地在混乱中汇聚、成型，如同在狂风暴雨中点燃一根火柴：
【概念场：失控信息洪流（威胁等级：极高）】
【特性：扭曲感知，深度精神污染，高强度概念穿透】
果然是直接作用于信息的层面。
概念穿透…难怪【坚固】和【防护】像纸糊的一样。
必须用信息的手段来对抗信息。
书先生提到过“核心错误”。
找到那个“最尖锐的噪音”。
用【信息锚点】刺穿它。
锚点还在。
虽然感觉不到实体的存在，但那股冰冷、躁动、充满指向性的意念依然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意识中。
现在，他需要找到那个隐藏在无尽噪音中的“错误”。
“解析洪流结构。”林渊再次下令，精神力如同开闸泄洪，不计后果地涌向【核】。
“过滤干扰，定位那个‘错误’信号源。”
【核】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林渊的意识体愈发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无形的冷汗似乎浸透了他的精神核心，身体在感知不到的空间中微微颤抖。
海量的信息被【核】强行捕捉、拆解、分析、过滤。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无意义的噪音，是混乱，是狂暴，是纯粹的熵增。
这感觉，就像被蒙住眼睛扔进一个堆满全世界垃圾的填埋场，然后被告知要找到一根特定序列号的绣花针。
时间在这里彻底失去了参照物。
可能是一瞬间，也可能是数个世纪。
【核】终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相对稳定的反馈。
在无穷无尽、层层叠叠的混乱信息最深处。
确实存在着一个极其微弱，几乎要被彻底淹没，但其震荡频率却保持着某种诡异稳定性的“信号”。
它就像一个不断自我重复的错误代码片段，被厚重到令人绝望的狂暴信息流包裹着。
若隐若现，难以进行精确的空间定位。
但它确实存在。
找到了！
林渊精神猛地一振，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
但新的，也是最致命的问题紧随而至。
怎么过去？
这里没有方向，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距离概念。
只有无边无际、永恒翻滚的混沌。
“模拟…强行…开辟感知通道。”林渊咬紧牙关，将意识中最后一点力量也压榨出来，孤注一掷地灌注给【核】。
他要以【核】那恐怖的解析能力为基础，强行在这片彻底混乱的“无”之中，“定义”出一个方向。
一个仅仅存在于他感知中，指向那个“错误”信号源的方向。
嗡——！
【核】发出一阵近乎悲鸣的低沉震荡。
林渊的意识前方，那片狂乱到令人作呕的信息流中，硬生生被“挤”出了一条极其模糊、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断裂的“通路”。
它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路。
更像是一种被【核】强行梳理、标记出来的，具备微弱指向性的“感知流”。
维持这条脆弱的通道，消耗着林渊几乎所有的心神。
每一分，每一秒，他的精神都在被两边狂暴的洪流疯狂撕扯、拉拽，濒临崩溃。
“跟…紧…我！”林渊的声音艰难地透过精神链接传递出去，波动剧烈而不稳定，试图穿透层层干扰，抵达石猛和夏彤的意识。
石猛正痛苦地蜷缩着，感觉自己的脑仁都要被搅成浆糊，嘴里无声地咒骂着书先生祖宗十八代，突然接收到林渊这断断续续、却带着一股奇异秩序感的意念。
他猛地“抬头”，“看”向林渊那模糊不清、却仿佛散发着微弱冷光的意识轮廓。
虽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他几乎是本能地选择了相信。
“妈的…老子跟你拼了！”石猛低吼一声，强忍着灵魂被撕开的剧痛，努力调动自己混乱的意识，朝着林渊“感知”到的那个虚无缥缈的方向，笨拙地“挪动”。
夏彤也接收到了。
她望向林渊的方向，在那片令人绝望的混沌中，林渊的意识波动虽然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稳定感，是这片无尽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起来，模仿着林渊的动作，用尽全力，跟上他那在混沌中开辟出的“脚步”。
林渊艰难地维持着那条随时可能崩解的感知通道。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用牙齿拖着两节沉重无比的火车皮，在没顶的泥沼里逆流而上。
每“前进一步”，都像是踩在虚空之上，脚下是更深邃、更彻底的混沌深渊，随时可能失足坠落。
【核】的能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消耗。
精神力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边缘。
但他不能停。
停下来，他们三个就会立刻被这失控的信息洪流彻底吞噬、同化。
最终变成书先生口中，那种冰冷的、毫无意义的“坏点”，或者更糟，成为他收藏品陈列柜里又一件扭曲的“藏品”。
他带着石猛和夏彤，在这片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概念的混沌光晕中，朝着那个极其微弱、却代表着唯一生机的“错误”信号源，一步一步，艰难地跋涉。
每一步，都沉重得仿佛要压垮他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