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敌人的刀
烟雨楼装修了半月，合水县里的人就私下了议论了半月。
郭逸踩着新铺的青石板拾级而上，指尖抚过廊柱上刚刷的朱漆。
原本破败的两栋小楼已脱胎换骨，深远的出檐、平缓起翘的檐角、优美自然的曲线，搭配比例硕大的精巧斗拱，于雄浑中尽显灵动飘逸之姿。
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两栋建筑间的连廊被改造成卷棚顶游廊，月洞门嵌着冰裂纹雕花槅扇，将原本逼仄的缝隙化作曲径通幽的庭院。
二楼的回廊加装了美人靠，朱红栏杆与黛瓦相映成趣。
工匠们在梁枋间绘制了“飞天散花“的彩画，衣带飘飘的神女从藻井中倾泻而下，金箔勾勒的祥云在靛蓝底色上浮动。
底层的梁柱特意保留了原木纹理，粗犷的疤结与细腻的唐风卷草纹形成奇妙碰撞。
最惊艳的是临街的立面，原本斑驳的砖墙被改造成三段式：底层是雕花青石基座，中段朱红壁柱撑起悬山式雨搭，顶层则是镂空木格窗，窗棂间隐约可见“烟雨楼“三个泥金大字。
每当暮色四合，檐角的铜铃随风轻响，灯笼次第亮起，将整个建筑晕染成一幅流动仙阁图。
合水县的百姓们等着看烟雨楼开业，朱漆门扉却始终紧闭。
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咚作响，与楼内传来的叮当敲击声交织，引得行人频频驻足。
有人踮脚窥见竹帘后晃动的人影，有人听见工匠们用外乡口音争论“要等良辰吉日”。
坊间传言愈发离奇：有人说郭东家在楼内藏了西域奇珍，也有人猜他在研制能醉倒神仙的琼浆。
直到端午前日，两扇雕花木门轰然洞开。
彩绸从三层飞檐倾泻而下，裹着雄黄酒香扑面而来。
鼓乐声中，十二名胡姬踏歌而出，银铃脚链与羯鼓节拍应和，轻纱罗裙掠过青石板，在积水里荡开粼粼光影。郭逸立于二楼凭栏处：“今日起，烟雨楼的‘醉仙酿’，请合水父老共饮！”
自古以来，英雄好汉、文人墨客皆爱酒。五月五虽是饮雄黄的日子，可是北方的汉子更喜欢喝烈点的酒。
有那喜欢尝鲜的，早就入了楼，好歹尝一尝‘醉仙酿’。
围观的人观望了许久，竟然没有一个人走出来，进去的人越来越多，逐渐能依稀听到赞扬的声音。
原来这‘醉仙酿’是郭逸让那十人收了一批现成的米酒，通过蒸馏技术制作出来的。
因着制作的不多，所以进店来的人们，每人限量半斤，而且不让外带。
物以稀为贵，一传十、十传百，合水县的贵人们以能喝到‘醉仙酿’为荣。
加上这里特殊的菜色，还有雅致的装饰，来往客人颇多。
又过了两日，五六个人簇拥着一位清风朗月的小公子进了烟雨楼。
其中一人嘴里说着“李郎君，这地界最近风行的很，您请。”
玄色锦袍的少年微微颔首，腰间玉佩随步伐轻晃，墨发束于白玉冠中，眉眼间却透着与年纪不符的沉肃，他正是卫尉少卿李渊的次子李二郎。
他们进了二楼的雅间，雕花槅扇刚一推开，氤氲雾气便裹挟着酒香扑面而来。
“把你们的那个‘醉仙酿’取些来，”等各位落座后，对着侍女人们吩咐。
侍酒女婢垂眸浅笑，素手揭开鎏金酒壶，琥珀色的酒液注入夜光杯中，竟在雾气里泛起莹莹微光。
而在这雅间内，可以看到中间高台上，轻纱帷幔后隐约浮现绰约人影，胡姬的银铃脚链与羯鼓节拍应和，轻纱罗裙掠过青石板，在积水里荡开粼粼光影。
李二郎倚窗而立，指尖摩挲着杯沿。
他见过战场上的血雾弥漫，见过宫墙内的波谲云诡，却从未见过这般如梦似幻的景象。
雾气中美人的面容若隐若现，比平日里直白的歌舞更添几分意趣。
身旁众人推杯换盏，互相劝着添酒，而他却在这氤氲雾气里，陷入了沉思：这合水县中，竟藏着如此奇巧之地。
雅间外的回廊时面有人走过，就在李二郎饮的惬意，看的高兴时，忽地传来细碎交谈声。
李二郎执杯的手顿在半空，只见两名商贾打扮的汉子贴着雕花木栏并行，刻意压低的话音裹着酒气飘进耳中：“听说怀远马氏和平凉史氏有姻亲，可不知怎么的，最近那个史诃耽偷在给杨玄感卖马，听说数量大得惊人！“
“当真？“另一人倒抽冷气表示疑问，“我表舅家的二姑父的三姨家的小外甥，前几日亲眼见着好几箱金器抬进史府！那箱子压得马车吱呀作响，马夫说的一口黎阳话......“
话音未落，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惊得两人匆匆噤声。
李二郎望着杯中泛起涟漪的酒液，眸色愈发深沉。
杨玄感拥兵自重，史诃耽暗中输送战马金帛，想到这里心下一惊。
杯盏重重磕在檀木案几上，李二郎霍然起身，玄色锦袍扫落了案头青瓷茶盏。
“备马！“他嗓音低沉如铁，想到父亲李渊此刻正在怀远督办马氏粮务，若平凉史氏借姻亲之便暗通杨玄感，岂止粮草堪忧，只怕连性命都要陷入危局！
暮色初临时，三匹快马如离弦之箭冲出合水城门。
而此时，郭逸也收到报告，消息已经透给了李世民，而且他已经派人去查证，并且秘密通知李渊。
他听到汇报后，心中不免嘚瑟的感叹自己就是天才！
处理后后续的事，烟雨楼也通过南来北往的商客获得消息，同时因着烟雨楼的特别，来这里消费的达官贵人多，消息自然就汇集起来。
再加上白牧军斥候的情报集，烟雨楼汇聚起来的情报越来越多。
售卖消息也成了烟雨楼的主要收入之一，凡是来买消息的，则根据消息的重要性而收取相应的费用。
但贩卖消息这件事，当然并不在明面上。而是通过特殊的渠道，得到约见玉牌才能买到相应的消息。
不仅如此，烟雨楼在每天的下午都会有半个时辰的讲书，讲的都是最新的消息，甚至还有当天的新消息。
自此，烟雨楼在弘化郡名声大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