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夷陵灭蜀,中兴汉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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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视察荔浦

晨曦初破,微光洒落在荔浦县的大街小巷。刘琦身着一袭素袍,神采外耀,踏上了视察荔浦街道的路途。

城中的孩童们在路上追逐、嬉戏,忽见一位气宇轩昂的公子走来,瞬间一哄而散,像受惊的小鹿般,纷纷躲藏在门缝、墙角、窗扉之后。

刘琦足蹬布履,不徐不疾地迈步前行,脚下道路湿漉漉的,满是泥污。蓦地,牲畜粪便与生活污水混杂的骚臭味直钻鼻腔,闻之令人胃中翻涌,几欲作呕。

黄忠急赶两步,粗糙的大手一把攥住缰绳,战马吃痛,扬起前蹄嘶鸣一声:

“公子还是上马巡察吧,一路泥泞不堪,唯恐污了您的衣衫,损了贵体呀。”

刘琦坦然大方地摆了摆手,轻抚马鬃安抚战马:

“欲治一县,务须脚踏实地,切不可好高骛远。唯有亲身察访,体会百姓日常,方能洞悉其疾苦所在,进而寻得治理之良策,造福一方。”

黄忠下马抱拳,牵着战马大步流星前行,脚步带着沉稳的气劲。

一路上,鸡、鸭、犬的咆哮、杂鸣声交织。路旁的土屋、竹楼低矮破旧,脏乱不堪。透过窗口望去,屋内布置极为简单,只有破旧的农具和草席蒲团。

简陋的茅舍前,一位瞎了眼的老农席地而坐,爱惜地擦拭着农具。农具的木板上延伸出一个鹅脖似的铁柄,正是农家赖以生存的铁锄。

屋内不时传来骂骂咧咧的俚语,虽听不懂,但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琐碎与愤懑。

郭表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

“农户家里,最珍贵的大抵就是锄头了。一把上乘的锄头,足可传至三代,是他们赖以维生、养家糊口的根本,缺之不可啊。”

刘琦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那把铁锄上,心中若有所思:“那犁呢?耕种之事,犁亦是关键。”

郭表眉间似有愁绪萦绕,继而轻轻抬袖掩口,轻叹一声,缓缓回道:

“公子有所不知,此地穷困,犁具稀少。常数户合持一犁,每至耕时,争先恐后,邻里龃龉频生,口角相诘,屡见不鲜。”

刘琦面色愈沉,欲使荔浦百姓安土乐业,当务之急,莫过解粮荒之困。然目下耕具奇缺,恰似天堑横陈,阻却农事。行屯田之策,若无坚犁利锄,终是画饼充饥。

视察完城内,一行人马不停蹄,径趋城外阡陌。垄亩交错如织,纵横野畴将沃野裁作千般形制,高低错落,望之蔚然。

田边,几个农夫正弯着腰,吃力地挥动着锄头,翻耕着土地。他们的衣衫破旧,补丁摞着补丁,汗水湿透了后背,顺着脸颊不断滑落,滴在干燥的土地上,瞬间消失不见。

远处,两头瘦骨嶙峋的耕牛在主人的吆喝声中,迈着沉重的步伐,拉着破旧的犁具,缓缓前行。

刘琦在田野间巡察,干裂的土地张着大口。本该绿意盎然的庄稼,此刻蔫头巴脑,在炽热的风中颤抖。他拾起一块土砾,细捻,碎末簌簌落于掌心。

土性燥硬如砂,全无润泽之气。

黄忠目注焦土蔫禾,抬手抚过颔下银须,喃喃惑然:“荔浦枕河而筑,川流不息,当得水润阡陌。缘何田土龟裂至此,稼穑枯槁若斯?”

刘琦面色肃然如铁,沉声道:“此乃有司怠政,河渠失治之故!若能合理疏通河道,修建灌溉良渠,何愁田地无水?”

郭表呼吸微微起伏,热风吹乱额前几缕散发:“纵使精耕细作,一亩之田能产稻两石,实属难能可贵。”

黄忠眉头拧成了疙瘩,粗重的大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

“欲行屯田之策,谈何容易?新垦荒地,须得休耕培肥,少则两载,多则三秋,方堪播种。公子志在振兴岭南,然百废待兴,若无十载光阴苦心经营,恐难竟全功啊!”

郭表心情沉重,喟然长叹道:

“诚如所言,开荒绝非易事,千头万绪,非止人力辛劳,耗费钱粮直如流水。今观府库之积,于招募役夫、采办犁铧、备储种粮、疏浚河渠诸事,恐如杯水车薪。每思及此,夜不能寐。”

刘琦神色沉毅,并未被这些困难吓倒,依旧策步前行。他摸了摸马脖子的鬃毛,战马乖巧的不像话。

行至一处,忽见田垄间生着一片盾状作物层叠铺展,墨绿泛光,在焦土之中倒显几分苍劲。

叶片呈现卵状广椭圆形,先端短而锐尖,基部耳形,耳片钝头——竟是一片芋地。

刘琦望着芋地,不禁眼前一亮,心中豁然开朗:“荔浦有救了!”

黄忠浓眉微拧,面上满是困惑之色,抱拳趋前,急声问道:“公子何出此言?”

郭表也若有所思,试探着问:“莫非公子所指,乃是眼前这片芋田?”

刘琦抬头,薄唇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线,回答:“然也!”

郭表面露迟疑,嘴唇嚅嗫了几下:“芋头味甘微涩,嚼之有粘性,虽能稍解腹中之饥,然平素里少有人问津,唯逢荒年饥岁,方以此果腹也。”

刘琦唇角微扬,笑意从容,眸中自信熠熠,朗声道:“芋头是个妙物,尔等有所不知。新辟荒地,仅需撒些草木灰,即可植芋。此乃天授之法,省却养地之劳,且能令芋苗繁茂滋长,何其妙哉!”

黄忠虎躯猛然一震,双目圆睁如铜铃:“公子,此话当真?如此一来,岂不是能大幅缩减荒地开垦之期,解我等眼下粮荒之困?”

刘琦声音清朗如泉,刻意放缓的语调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芋性韧而善适,于地力所求不苛。吾等不妨广植之,以解百姓饥馁之患,安其心,稳其神。待日后地力复盛,再徐图改种他谷,如此方为长治久安之策,可解民生之根本也。”

黄忠大喜过望:“善!”

刘琦穿过田埂,站在蜿蜒曲折的河道旁,目光在清澈浩然的水流游移。

郭表眸光微敛,凑近刘琦,悄然压低声音:

“公子,若要穿堑发渠,贯通水利,其间所需人力物力浩繁非常。且荔浦地势诡谲多变,每至雨季,河水便如脱缰之马,汹涌暴涨。届时,新凿沟渠恐难御水患,非但不能引水灌田,反易致洪涝之灾,黎民百姓必将水深火热!”

刘琦微微颔首,眉心微微隆起,心中明白郭表所言非虚。他凝视着河道,脑海中思绪翻涌,突然目光一亮,转身对郭表道:“不如修建陂塘。”

“陂塘?”郭表一脸疑惑,重复道。

刘琦负手而立,神色笃定,侃侃而谈:

“不错,在合适的地方修筑陂塘,天旱之时,引河川之水入塘蓄积,以灌四围田亩,解稼穑焦渴之困;淫雨之际,收纳漫溢洪流,缓其奔涌之势,减却水患之虞。如此一来,灌溉与防洪兼顾,实乃一举两得之良策!”

郭表茅塞顿开,双目熠熠生辉,拱手作揖,言辞恳切道:

“公子思虑深远,若能顺遂推行,荔浦定能重沐甘霖,再现沃野丰饶之景,百姓亦能安享富足。我等能有此福泽,实赖公子英明谋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