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雨夜的温度

标题：过期食品与热粥

安星辰的胃痛是在凌晨两点发作的。

她蜷缩在办公椅上，额头抵着冰冷的桌面，手指死死按住上腹部，仿佛这样就能压制住那阵刀绞般的疼痛。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份未完成的设计方案，而手边的咖啡杯早已见底，只剩下一圈褐色的残渍。

手机屏幕亮起，是秦阳发来的消息：「医疗珠宝的3D模型我调整好了，发你邮箱。」

她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几秒，鬼使神差地拨通了他的电话。

“安星辰？“秦阳的声音带着一丝睡意，但很快清醒过来，“出什么事了？“

“我……“她刚开口，一阵剧痛袭来，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胃痛？“秦阳的声音立刻紧绷起来，“和上次一样？“

“嗯。“她勉强应了一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有药吗？“

“吃完了。“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地址发我，二十分钟到。“

安星辰想拒绝，想说不用麻烦，但疼痛让她失去了逞强的力气。她颤抖着手指把定位发过去，然后滑坐在地板上，额头抵着膝盖，等待这场折磨过去。

---

门铃响起时，安星辰已经疼得眼前发黑。她勉强撑起身子开门，秦阳站在门外，头发微乱，身上带着夜间的凉意，手里拎着一个医药包和一袋东西。

他的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秒，眉头立刻皱起：“比我想的严重。“

安星辰想说自己没事，但一开口就变成了一声痛苦的抽气。秦阳二话不说扶住她的肩膀，半搂半抱地将她带到沙发上。他的手掌温暖而稳定，透过单薄的睡衣面料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

医药包打开，秦阳熟练地取出听诊器和几盒药：“躺平，我先检查一下。“

冰凉的听诊器贴上腹部时，安星辰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秦阳的表情专注而严肃，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鼻梁的线条显得格外分明。

“不是穿孔，应该是急性胃炎复发。“他松了口气，取出几片药和一瓶矿泉水，“先吃这个，能缓解痉挛和胃酸。“

安星辰乖乖吞下药片，然后看着秦阳起身走向她的厨房：“有热水袋吗？“

“储物间……可能有。“

她听着秦阳翻找的声音，然后是水龙头的响动。几分钟后，他回来将一个裹着毛巾的热水袋轻轻放在她胃部。温暖立刻渗透进来，缓解了些许疼痛。

“谢谢。“她低声说，突然意识到这是她家第一次有外人进入。

秦阳没有回应，只是走向冰箱：“我给你煮点粥，胃病最忌空腹。“

“不用——“

冰箱门已经被拉开。安星辰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秦阳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她的冰箱里除了一盒过期的酸奶、半袋已经结霜的速冻饺子，和几瓶矿泉水外，空空如也。

秦阳转过头，眼神复杂：“你平时就吃这些？“

安星辰莫名感到一阵羞耻，像是被人揭穿了什么不堪的秘密：“工作忙，没时间买菜。“

秦阳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压抑什么情绪。他举起刚才带来的袋子：“幸好我带了食材。“

接下来的半小时，安星辰蜷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切菜声、水沸声和锅铲的轻响。一股温暖的米香渐渐弥漫整个公寓，让她想起小时候生病，母亲也是这样在厨房里忙碌。

秦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走出来，粥里点缀着细碎的青菜和姜丝：“慢点喝，小心烫。“

安星辰接过碗，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那一小片皮肤像被灼了一下。粥的温度刚好，入口绵软，带着淡淡的咸香，安抚着她抗议的胃部。

“你经常这样照顾人？“她问，试图打破沉默。

秦阳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摇摇头：“急诊科医生通常只负责诊断开药，不包含上门服务。“他顿了顿，“你是特例。“

这句话让安星辰的心跳漏了半拍。她低头继续喝粥，掩饰自己突然发热的脸颊。

“你的生活方式必须改变。“秦阳的语气恢复了医生的专业，“长期熬夜、饮食不规律、咖啡过量，这些都在摧毁你的胃。“

安星辰放下空碗，防御性地环抱住自己：“我能处理好自己的工作节奏。“

“这不是工作能力的问题，是健康问题。“

“在我这里就是同一个问题。“她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你知道在这个行业保持顶尖位置需要付出什么吗？每一个项目、每一个客户都在盯着我，只要稍一松懈，就会有十个周明那样的人等着取代我。“

秦阳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没有评判，只有一种深沉的包容：“所以你认为接受照顾是一种软弱？“

“我认为依赖别人就是给对手可乘之机。“

“那朋友呢？家人呢？“

安星辰别过脸：“我不需要那些。“

秦阳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安星辰，你知道吗？人体最坚硬的骨头不是笔直的，而是弯曲的。有时候柔软反而是一种力量。“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随即是轰隆的雷声。雨点开始敲打玻璃，由疏到密。

“雨大了。“秦阳看了看表，“你好好休息，明天别去公司了。药我放在茶几上，用法写好了。“

安星辰想说些什么，但胃部的疼痛和莫名的情绪堵住了她的喉咙。她只是点点头，看着秦阳收拾医药包，穿上外套。

当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

---

第二天早上，安星辰被门铃声吵醒。

她拖着依然隐隐作痛的身体打开门，门外却没有人，只有一个保温袋挂在门把上。里面是三个密封餐盒，上面贴着便利贴：「早餐粥、午餐面条、晚餐蔬菜汤，加热即食。—秦阳」

她愣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便利贴。字迹工整有力，就像他的人一样可靠。

接下来的周三，她没有去咖啡馆。胃痛已经好转，但亚太区设计总监的候选人评估进入了关键阶段，她需要全力以赴。

然而每到饭点，外卖小哥总会准时出现，送来精心搭配的营养餐。餐盒里永远附着一张便利贴，写着简单的加热说明和一句医嘱：「少喝咖啡」「记得午休」「胃药餐后吃」。

第五天，安星辰终于忍不住给秦阳发了消息：「不用再送餐了，我自己能解决。」

秦阳的回复很快到来：「不是照顾，是医疗建议。病人不遵医嘱，医生有权采取强制措施。」

她看着这条消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种被关心的感觉既陌生又温暖，像是一束阳光照进她封闭已久的世界。

---

周五晚上，暴雨再次降临城市。

安星辰加班到九点，站在公司楼下望着如注的雨幕发愁。她今天忘记带伞，而打车软件显示前方有58人在排队。

手机震动，是秦阳的信息：「还在公司？」

她犹豫了一下，回复：「嗯，马上回去。」

「等我十分钟。」

安星辰想拒绝，但消息已经显示已读。她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在地面溅起无数水花，心跳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加快。

秦阳的身影出现在雨幕中，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裤脚已经湿透。他快步走来，肩头淋湿了一大片。

“你怎么知道我没带伞？“安星辰问。

秦阳把伞倾向她那边：“小林助理发的朋友圈，说今天全公司都忘带伞了。“

他们并肩走在雨中，伞不算大，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安星辰能闻到秦阳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雨水的清新，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可能是洗发水的味道。

“餐盒我都洗干净了，“她突然说，“明天还给你。“

“不急。“秦阳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温和，“胃还疼吗？“

“好多了。“她顿了顿，“谢谢你的……医疗建议。“

秦阳轻笑一声，呼出的白气在雨夜中迅速消散：“不客气，这是我的强制措施。“

转过一个街角，风突然变大，雨点斜着打进来。秦阳本能地把伞更倾向安星辰那边，自己的半边身子完全暴露在雨中。

“你淋湿了！“安星辰想去调整伞的角度，手指却不小心握住了秦阳撑伞的手。

一瞬间，两人都僵住了。秦阳的手温暖而干燥，即使在这样的雨夜。安星辰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手，耳根发热。

“没关系，“秦阳的声音有些哑，“我住得近。“

他们沉默地走完最后一段路。到了公寓楼下，安星辰突然转身：“要上来喝杯茶吗？你全身都湿了。“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秦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明天一早有手术，得回去准备。“他把伞递给她，“你拿着吧，我叫车回去。“

安星辰接过伞，指尖再次相触，这次谁都没有立即松开。

“秦阳，“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睫毛上也挂着水珠，在路灯下闪闪发亮。他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是说：“因为你的胃是我见过最不听话的。“

这个回答让安星辰既失望又松了一口气。她点点头，转身走进楼道。

---

第二天早上，安星辰的手机收到一条来自市中心医院的信息：「秦阳医生今日临时请假，原定预约请联系其他医生。」

她盯着这条消息，心里涌起不安。拨通秦阳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的却是一个虚弱沙哑的声音：“喂？“

“你生病了？“她直接问道。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咳嗽：“小感冒，没事。“

“昨晚淋雨导致的？“

“职业暴露而已，“秦阳的声音带着笑意，“急诊科医生经常这样。“

安星辰握紧手机，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地址发我，我过去。“

“不用——“

“这是强制措施。“她打断他，用他自己说过的话回敬。

半小时后，安星辰站在秦阳的公寓门前，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子——一个装着她能找到的所有感冒药，另一个是从高档餐厅打包的热粥和小菜。

当门打开，看到穿着居家服、头发乱糟糟、脸颊泛着不正常红晕的秦阳时，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可能，大概，也许，已经无可救药地开始在乎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