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可言语的秘密

第八章

林夏把诊断书塞进书包最里层，用三本厚重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压住。图书馆的日光灯管发出细微的嗡鸣，顾言修长的手指正在草稿纸上勾画函数图像，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突然让她眼眶发酸。

“这道拉格朗日乘数...“顾言的声音戛然而止，钢笔在纸上洇出墨点，“你又在头疼？“

林夏下意识捂住太阳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发抖。顾言的手已经探过来，掌心贴在她额头上，雪松香混着体温笼罩下来。

“你在发烧。“他镜片后的瞳孔紧缩成针尖，“从竞赛结束就...“

“只是感冒！“林夏猛地站起来，书包带勾倒了保温杯。枸杞茶泼在顾言的习题集上，鲜红的果实像溅开的血珠。

顾言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大得惊人：“上周三你说生理痛，上周五说中暑，今天连感冒都编出来了？“他指尖触到她书包里CT片的硬质边缘，“这是什么？“

争夺书包的瞬间，诊断书飘落在地。林夏看着顾言弯腰拾起纸张时颤抖的肩胛骨，仿佛目睹慢镜头下的雪崩。他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整整十秒，再抬头时镜片上全是雾气。

“什么时候的事？“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竞赛那天。“林夏盯着地砖缝隙，“去洗手间的时候...吐了血。“

顾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蜷成虾米。林夏这才发现他白衬衫领口下锁骨的轮廓愈发嶙峋，黑眼圈几乎蔓延到颧骨——原来这些天失眠的不止她一人。

“去我家。“顾言把诊断书折成方正的豆腐块，“现在。“

顾家别墅弥漫着中药香。顾母正在擦拭古董架上的青花瓷瓶，看见林夏时瓷瓶差点脱手：“小夏怎么瘦成这样？“

“妈，“顾言把诊断书拍在黄花梨茶几上，“我们要结婚。“

林夏被茶水呛住，顾父的紫砂壶盖“当啷“砸在茶海上。保姆王姨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握着沾满鱼鳞的菜刀。

“你疯了？“顾父额角青筋暴起，“你们才高二！“

“她得了脑癌。“顾言每个字都像在嚼碎玻璃，“成功率30%的手术，需要直系亲属签字。“

满室死寂中，林夏听见窗外的蝉突然集体噤声。顾母的翡翠镯子磕在茶几上，裂成两段。

那晚的星光照亮了两家人的眼泪。林父粗糙的手掌反复摩挲诊断书，把“胶质母细胞瘤“几个字蹭得模糊不清。顾母翻出所有存折时，翡翠碎片还在旗袍下摆摇晃。

“做手术。“顾言把林夏冰凉的手包在掌心，“我偷听到我爸给院长打电话，他说...他说...“

林夏突然吻住他颤抖的唇，咸涩的泪水在齿间漫开。月光把两个影子投在墙壁上，像株根系交缠的梧桐。

凌晨三点，顾言在厨房煮红糖水时，发现林母正对着冰箱里的剩菜抹眼泪。这个在流水线上被机器轧断手指都没哭过的女人，此刻把脸埋进围裙里哭得像个孩子。

“阿姨，“顾言往红糖水里多舀了两勺姜末，“等手术成功，我带林夏去普林斯顿看星星。“

不锈钢锅盖在水汽中跳动，发出空洞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