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阿财与青青

我有一个老友，他60后，皮肤黢黑有点壮，看起来像个香港古惑仔，黑帮打手，但是人憨厚，老实，对朋友仗义，两肋插刀，他还是个三流中医，人憨厚淳朴，时而在路上见到乡里乡亲了，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会打声招呼，给我真整不会了老哥，他的摩托车迎着风，我坐在他身后，看着他的后脑勺，一路上的风景都在倒退，是的，他的摩托车接接送送我数十载了，每次翻山越岭送我走，路颠簸着我的梦，车站是我们短暂相聚后的终点，也是我们下一次见面的起点。以前无论我漂泊到了何地，每年都会回来看看我的老友和他的妻子。他酷爱改车，就他那架老式125摩托，拆了又改，我就好奇他既不改速度又不改外观，一辆挂不上三挡的废铁摩托，他为啥这么热衷于折腾，他只是从车底探出个头来鬼鬼祟祟看着我说：嘿嘿，你不懂，这是我的老伙计了，陪伴我太久了，已经处出来感情了。为什么他是我的老友呢，因为我们已经结交了二十多年。他叫阿财，二十年前我从山上斜坡上不慎踩空，从斜坡滚下来，斜坡的下面是悬崖，阿财当时与我有三四米的距离，由于惯性我一直往下滚，他不顾一切地朝我扑过来，死死地护着我的头，在十米的斜坡上我们滚下来在最后一个石头的阻力下，他的腿狠狠地撞上那块石头，他救了我的命，那块石头拦下了我们，也让他的腿落下了终身疼痛的毛病，小腿膝盖粉碎性骨折。我毫发无损。阿财热衷于改装车，热衷于泡酒，为人豪爽仗义还好客，此人一眼望去就是大老粗一个，又穷，对朋友还死大气。只有你有什么难处了，只要你张口像他开口，他能把他的裤衩子卖了给你兜底，就这样死心眼子的一个人，他竟然娶到了一个十分贤惠顾家温柔的媳妇，我真是抓破脑袋也想不通，这姑娘到底看上他啥，穷光蛋一个，家徒四壁，还只有四亩田，真的是要啥没啥，阿财还是个死脑筋，只认死理的那种，好几次我都因为他的不懂变通给我气得牙根痒痒。比如，他的亲戚盖房子，他不求回报地给亲戚家盖房子的工人提供酒水，饭食，甚至自己家的大门还为工人敞开，让工人方便上厕所。阿财有一天突然电话打到我这，说司法开车到他家门口了，他打电话找我要一笔钱，我说咋回事，他一个一辈子老实巴交的老农民，怎么会惹上官司。我问他怎么回事，他支支吾吾地说，具体他也不清楚，就是那天他骑着车出了一趟门，家里大门没反锁，狗也关在屋里了。有个工人没经过他同意闯进他家里，说是上厕所，但是不知怎么的家里的狗就把那名工人给咬了，咬的大腿都是血印子。但是我知道，阿财家的狗温顺，从不咬人，虽是土狗，但通人性。我们都不在现场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无从猜测。阿财委屈巴巴地在电话里说着，后来，那名工人就经常去阿财家里闹事，叫阿财给他赔偿精神损失费，误工费，我当时在外面和阿财的女儿吃饭，听到阿财打结的舌头，我让他闭嘴。第二天天不亮，我一脚油门一百五十公里到了阿财家，对了，顺路还给他拐带了一名律师。来他家之后我就直奔村委会，叫了那名工人来村委解决问题，此人一来就在村委会耍无赖，然后放狠话。我本意要给他赔偿医药费让他不要再为难阿财，但是此人狮子大开口，拒绝我们赔偿，要求阿财给他赔礼道歉外还要再赔他半年伙食费用，简直无耻。我也忍无可忍，我对他说，你未经主家同意非法闯入别人家，我们没有追究你的责任，我们的狗也是拴在家中，并非故意放犬伤人。他见自己没有好处也不占理悻悻离开了。事情解决回到阿财家后，阿财非常紧张地问我：怎么样，我不会坐牢吧？我又气又笑看着他，叫他下次长长心眼，不要那么老实，谁来都可以欺负你。他总说吃亏是福，与人为善。唉，说了也不听。诸如这种不靠谱的事，阿财就经常干得出来。阿财小时候过得清苦，家里他是哥哥，下面还有几个弟弟妹妹，阿财的阿爸阿妈都比较疼爱小儿子，阿财老实，从来不争不抢，分家时，阿财分到的财产就是最小最偏的土地，大山里土地贫瘠，资源也少，阿财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年少时阿财特别勤奋，经常上山砍柴，回家照顾弟妹，为父母分担农活，有一次他在放牛的山上，看到了一株可以止血的草药，他就把牛拴在一边，拿着小布袋去采摘草药。在深山里什么最值钱，就是草药了，阿财干农活时经常受伤，家里也买不起药，于是阿财就自己开始研究草药，那一天他抓着那些好不容易寻来的草药，一颗一颗就像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弯着腰低着头捡着，不知不觉已经走过了自己那座村隔壁的山头，他来到了隔壁村，等他抬起头时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回头也看不见他那头牛了，他抓紧往回赶时抬头看到了一个姑娘，不是什么狗血玛丽苏剧情，是的，他看到了一个短发英姿飒爽的女孩，正在山头的一块石头上看着他捡草药，那女孩看着阿财，问他：喂，你捡这些满山遍地不值钱的野草干什么？阿财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也没听过这么悦耳的声音，从没和女孩说过话的他，脸一下就红了，从脖子红到耳根，他结巴了，手捧着草药站在山顶不知所措。女孩以为他没听到又凑到他面前，手上拿着他手里的草，问他，喂，你捡这些草做什么，你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吧，我怎么没见过你，这是我的地盘知道吗？阿财看着眼前的姑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支支吾吾地说：我是迷路了，这些也不是草，这是草药，可以治病救人的。少女扑哧一声笑了，噢原来你会说话呀，刚才看你半天都不吭一声，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阿财脸更红了，捡起草药落荒而逃，一路抱着他的草药跑回家，把牛也赶回家，阿财当时不到20岁，回到家后，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听着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见了那女孩之后，就开始心慌，他翻来覆去，脑子里心里都是她的眉眼，她的一举一动。她的眼睛很好看，好像会吸入，只见了一眼，他的心就开始不由得想起那双眼睛，像星星一样会说话，短发，在山顶被微风轻轻扬起，女孩的笑声像山泉的小溪一样悦耳，那一双眼睛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穿着不像个女孩，有着男孩的英气和飒爽，不知怎么的，他开始期待还能再见到她。回家以后，开始下起几场雨，山里湿气重，也不需要再去放牛了，阿财的心每天都在那座山头上，他想回到那个山头，看看那个眼睛很美的女孩，还在不在那，因为她说，那是她的地盘，可真是个霸气的姑娘，这里这么多山，怎么都变成她的地盘了。一想到她，阿财就开始脸微微发烫，少年的心开始悸动，从一双明媚的眼睛开始。雨一下就是一星期，阿财也连续一星期没有上山捡草药，捡药的地方离家里有七八里地，他没有车，也没有电话，只能走着去，他想见她，想看见她笑，他想知道那女孩叫什么，至少，知道她的名字也好。

后来他去了这个山头无数次都没有见到她，在他要自嘲自己要魔怔了时，那女孩出现了，对他吹了一个口哨，嘿，小结巴，你怎么又来这了，又迷路了？阿财这次不再结巴了，他说：我没有迷路，我是来……你是来我家地里摘草药的？阿财说:不不不……我是……女孩说：你上次说的这些草药真的能救人吗?阿财点了点头说：能的，当然可以！他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话题，女孩就看着那些草药发呆，阿财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在旁边沉默看着这个女孩，她怎么可以那么好看呢，她的眼睛怎么可以那么好看呢，少年盯着她的脸发呆，她的眼眸里都是星星，长长的睫毛，黑白分明的眼眸，这个世界里都是她的光芒。她的出现照亮他的世界，像一束光，后来，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说:你知道草是什么颜色吗？他说:青色。他对她说：你名字真好听。陆青青说:喂，你叫什么？他说，我叫阿财。就这样他们认识了，成了彼此的朋友。陆青青和阿财聊了很多，聊了她的一切，还有他的一切。他们都是家里的长兄长姐，都有一堆弟弟妹妹要照顾。陆青青有六七个弟妹，阿财也有六七个弟妹要照顾，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都不受父母重视。都早早的年纪就挑起家里的大梁，他什么都不说，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静静陪着她。他只知道这个女孩叫陆青青，是他喜欢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