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十里桃林
小夭怔怔地在台阶上坐了许久。
她知道阿念骄纵，但不知道她的脾气居然如此阴晴不定，刚才不是聊得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小夭在脑海中回顾着两人说的话，慢慢踱着步子往回走。
没走出去多远，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回头，便见阿念怒气冲冲地又跑回来了。
阿念跑得急，额间的发丝掉下来几缕，轻轻地在晚风中飘荡着。
她拿着一份烫金请帖摔到小夭怀里，没好气地说：“哥哥叫我给你的，刚才忘了！”
小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阿念已经飞快地跑开了。
跑开之前还瞪了她一眼。
小夭翻开请帖，一目十行地看完，放到宽大的衣袖中。
紫金宫要举办重阳灯会，颛顼邀她前去赏灯。
想也知道，参加灯会的都是一众世家子弟，他们时兴玩的东西小夭一样不会，聊的话题小夭也不感兴趣，而且……天冷了，紫金宫又那样远，再说了，爹爹的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呢，药方时时要调整，小夭走不开。
小夭并不想参加灯会。
但是……
这是颛顼继位以来举办的第一场大型盛会，璟应该也会去的吧。
自从上次分别后，涂山璟一直四处奔忙，他们也没寻着机会见一面，如今趁着重阳灯会，倒是个好机会。
小夭快走几步回到自己的宫殿中，翻箱倒柜将所有的衣裙全部摆到长条案上，挑来挑去也没找出一套合心意的衣裙来。
做几套新的吧！
她找到管事婢女侍云，拉着她商讨了许久衣裙的料子、颜色和花样，还定下了几套与衣裙相称的首饰。
等到这批衣裙和首饰送到小夭手中的时候，离重阳灯会只剩五天了。
她告别俊帝，乘马车离开五神山。
通过灵珠，她知道涂山璟如今就在轵邑城，她要去轵邑城找他，不过在这之前要顺路先回一趟桃林。
大半年没回去了，也不知她的十里桃林一切可还安好？
小夭用灵力催着天马，天马速度很快，清晨出发，入夜便到了。
临近时，小夭推开车窗向下看，月色倾泻，桃林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夜色中的桃花花姿绰约，仅仅是遥望着，已经令人沉醉。
小夭等不及天马停稳，急忙打开车门一跃而下。
暗夜静谧，四下里寂然无声。
小夭安排随行的护卫和婢女在三生堂后院的寮房住下，自己悄声进入桃林。
远远地，小夭看见木屋门口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他手中提着一盏琉璃灯，灯火橙红色的一团，看得人心也跟着暖和起来。
“岁延？”
小夭出声唤道。
她听见暗夜中岁延轻轻笑了一声，说道：“小夭，你回来了。”
小夭走到近前，见岁延穿着很厚的大氅，毛领子快将半张脸都裹住了。
她满意地笑了一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站在门外？”
岁延淡淡道：“等你啊。”
“等我？”小夭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
“你忘记了？我会占卜。”
小夭不相信地嗤笑一声，“没听说过占卜之术这样厉害的，连别人几时回家都能占得出来。”
岁延垂下眼睫，轻声说了句什么，小夭没听清，正想追问，突然闻到正堂中一阵浓郁的肉香。
小夭几步跨进堂屋，就见屋子正中摆着一口火炉，火焰上方架着一只羊腿，表层已经烤得酥脆，不时有热油滚下滴入火中，劈啪一声溅起一阵火花。
小夭好像明白了过来，她挑着眉毛对岁延说：“哦，原来如此！我说你为什么半夜不睡觉呢，原来是一个人悄悄吃夜宵啊！”
岁延浅浅笑着，不否定也不承认。
小夭在炉子旁的椅子上坐下，用小刀片了一块肉下来，肉被火烤着，温度很高，烫得她呲牙咧嘴。
小夭一边吃，一边张着嘴巴吸气。
岁延脱掉大氅，在她身边坐下，自然地从她手里拿过小刀，动作优雅地将肉一块块片下来，整齐地码放到铜盘中。
小夭终于将那口烫嘴的肉咽下去。
肉入腹中，肚子也跟着暖和起来，她满足地喟叹一声：“真好吃！”
岁延递给她一把铜，把装满肉的盘子放到她面前，“不要吃烫的，吃这个。”
小夭举起手中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铜扦细细欣赏着，忍不住说：“真讲究啊，我吃炙肉向来直接用手抓，没想到你们世家子弟居然用这么漂亮的扦子扎着吃，啧，真是优雅。”
岁延轻笑一声，将刚刚片好的一片肉放到盘中。
他都不烫的吗？
小夭转过头看岁延的表情，眼见着他又片了一块肉，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没有一丝痛苦或是忍耐。
小夭摇着头，啧啧称奇。
她打开一壶酒，仰头灌了一口说：“太优雅了，这样的贵族做派我这辈子是学不会了。”
她用铜扦叉了一块肉放入嘴中，一边嚼着一边含糊地说：“唔……我还是吃吧……”
岁延一成不变的表情终于崩坏，他无声地勾唇笑着，享受着这样宁静美好的夜晚。
第二天，小夭很早就起床了。
苗圃比她起得更早，小夭一推开门，就看见她拿着竹笤帚哗啦哗啦地扫落叶。
看见小夭，苗圃惊得眼睛都圆了。
“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夜里。”
小夭心情大好，她从墙角拿了根笤帚帮着苗圃一同扫地，苗圃也没阻拦，叽叽喳喳地同她讲着这几日医馆里发生的趣事。
小夭发现苗圃近些日子以来性子得活泼了，原先那么谨小慎微的一个人，现在变得开朗许多，话也多了。
我这十里桃林果然是洞天福地。
小夭开心地想。
用过饭后，小夭同姜医师一同坐诊。
三生堂如今名声传得很远，每天都有人从很远的地方慕名前来问诊。
小夭和姜医师坐在诊桌旁，共同商讨病情、制定药方，岁延坐在里侧写方子、做记录，脚边放着碳盆取暖，苗圃在药房里忙碌着，帮着抓药、打包。
一切井然有序。
小夭太喜欢这样的生活了。
她在心里暗想，等爹爹的身子彻底无碍后，她还是要回来的。
承恩宫当然好，爹爹也在那里。
但只有桃林，让她有归属感，待在这里便让她莫名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