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跟你不一样
第二日一早，小夭一醒来便赶往涂山璟住的宫殿。
然而她还是来晚了，涂山璟已经离开，宫人们正在忙碌地洒扫着。
他们这么早就走了吗……
小夭心中无限失落，她垂着脑袋往回走。
一个婢女突然追上来，递给她一只锦袋。
“王姬殿下，这是涂山族长留给您的，涂山族长交代奴婢一定要亲自交到您手上。”
小夭接过来，打开绳结。
锦袋中是一只翠玉发簪，她小心地将发簪拿出来，看到顶头镶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灵珠。
小夭面色稍霁。
涂山璟竟又做了一只新的灵珠给她，还制成了玉簪。
她将玉簪插入发髻中，发丝似有感应一样，瞬间紧紧包裹住玉簪，她用手拔了一下，发现不用灵力根本拔不出来。
小夭侧着头抚摸着那只灵珠，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她戴着玉簪穿过花园，走过廊桥，经过宫人居住的房屋，回到自己那座位处承恩宫西北角的宫殿。
俊帝曾问过她要不要换一处宫殿居住，小夭拒绝了。
云影殿虽然偏僻，但风景很好，爬上后院的凤凰松上，能看到五神山侧峰的全貌，满眼青翠令人身心舒展，小夭常常一看就是半天。
每日黄昏时，小夭掐着时间穿过整座承恩宫到前殿去，给俊帝把脉，同时督促他喝调养身体的汤药。
药方是小夭拉着宫里的医师商量了整整一日才定下的，挑选药材、称量配比全部由她亲自来，俊帝的身子眼见着一日好过一日。
阿念常常出宫游玩，小夭有时一整月也遇不着她，静安妃更是鲜少出门，遇见了，也对小夭客客气气的。
小夭在承恩宫的日子出乎意料地舒心。
苗圃每半个月来一次。
如今三生堂全靠姜医师撑着，苗圃每次来时都带着三生堂的账册和姜医师这段时日来的诊断记录。
小夭先前几次还装装样子，翻一翻账册。
后来便连翻都懒得翻了。
姜医师的诊断记录她倒是看得仔细，病人的情况、姜医师如何问的诊，又是如何开的药方，复诊时药方又是如何调整的，小夭从不遗漏丝毫。
遇到与姜医师意见不统一的病患，小夭便用笔醮了朱砂在一旁写下自己的见解，让苗圃带回去给姜医师看。
两人便通过这样的方式交流医术。
有一日，小夭突然对苗圃发出感叹，姜医师每日看这么多病患，诊断记录上的字迹却工工整整，内容详实，也不知下了多少工夫。
苗圃却说，姜医师只管看诊，岁延公子负责记录。
小夭这才知道，原来这厚厚的一摞册子，全是岁延写的。
苗圃每次来时，都带着涂山璟酿的酒，以及其它一些小玩意。
最要紧的，还是涂山璟的信。
岁延的字已经很好看了，然而璟的字却比岁延还要好上千倍万倍。小夭有时欣赏着涂山璟写给自己的书信，背地里想，若是哪天入不敷出了，兴许可以把璟的书信拿出去卖，应当有许多人争相求购。
这日，小夭去前殿时，正碰上许久未见的阿念。
阿念瘦了许多，面色也有些憔悴，一见到小夭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塞给她。
小夭没防备，差点没接住。
“这是什么？”
她问阿念，一边打开盒子。
阿念没好气道：“哥哥给你的，你自己看就是了。”
盒子里面是一支熟悉的木簪，顶端的若木花艳红绰约。
小夭心中惊奇道：咦，这支木簪不是被涂山璟扔掉了吗，怎么颛顼又送给她一支一模一样的？
小夭按下疑惑，收好盒子问阿念：“你去紫金宫了？”
阿念“嗯”了一声，似是不想跟她多说，转身欲走。
小夭看她情绪不太对，有些担忧地跟上，问：“你在紫金宫受气了？应该不会吧，颛顼那么宠你，只会处处维护你，怎么会给你气受呢。”
阿念本来就烦，小夭这样一说，她更加恼怒。
她生气道：“要你管！”
小夭自顾自说：“唔……颛顼肯定是对你极好的，给你气受的一定另有其人，他的两个侧妃温和有礼，不会惹恼你，只有馨悦脾性大些，不会是轩辕王后惹你不高兴了吧？”
阿念尖声叫道：“小夭！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小夭看她的样子，估计是自己猜对了。
她气道：“颛顼怎能娶了媳妇忘了妹妹呢！太不应该了，我这就写信骂他！真是的，娇宠着几百年的妹妹，自己都舍不得欺负，结果现在却纵容自己的王后欺负妹妹，天底下哪有这样当哥哥的！”
阿念仍生着气，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胸膛也跟着起起伏伏。
“阿念不气，哥哥靠不住，还有姐姐呢，我这就写信，给他骂个狗血淋头，叫信使以最快的速度送过去！”
阿念突然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起初只是无声地流泪，嘴角紧紧抿着，后来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把小夭往外推。
“你走！快走！别在这儿看我的笑话！”
说完，她坐到台阶上哭了起来。小夭吩咐几个婢女在不远处守着，遇到路过的宫人就让他们绕道走。
阿念哭了许久，抬起头时，看见小夭就坐在她身侧，默默地陪着她。
阿念眉头一蹙道：“谁要你在这儿充好人，我在紫金宫受气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夭淡淡道：“乍一想确实跟我没有关系。但是你若不开心，爹爹就会担心，爹爹一担心，必定伤及肾脾，我费尽心思给爹爹调理了这些日子，可就全白废了，这还跟我没有关系吗？”
阿念这才后知后觉地问：“我差点忘了……爹爹的身子怎么样了？”
小夭笑道：“只要你别让爹爹操心，他老人家的身子就好着呢。”
阿念将头撇到一边，嘟囔道：“我没想让爹爹操心，本来我也没什么事，哭一哭就好了！”
小夭指着四周说：“你是不想让爹爹操心，但你在宫中这样一哭，来来往往许多人，多少双眼睛看着，多少只耳朵听着，总有人将此事报给爹爹。”
阿念猛得回头看着小夭。
小夭微抬起下巴说：“你等着爹爹问你话吧，到时候你准备怎么说？你说神农馨悦欺负你了，都给你欺负哭了，以爹爹的脾性，恐怕一怒之下要发兵灭了神农氏，神农氏可不是什么好拿捏的小氏族，人家是王族……”
阿念刚要反驳，小夭立马制止住她，补充道：“覆灭的王族也是王族，神农氏家底厚着呢，要不然你以为馨悦为什么能嫁给颛顼为后？”
阿念不住地眨着眼睛，也顾不上生气了，她催促小夭：“你接着说。”
小夭叹一口气，说：“阿念，你不是小孩子了，颛顼已经成亲，他的后宫住着许多女人，他是一国帝王，不再是你一个人的哥哥了。你是高辛王姬，也该想想自己肩上的责任，为爹爹分忧。”
阿念若有所思地听着，问：“我……怎么为爹爹分忧？”
小夭思忖一会儿，挪动身子跟阿念坐得近了些，见阿念没有表现出抗拒，她这才开口道：“高辛没有王爷，也没有王子，你可有想过将来若是爹爹不在了，谁来当高辛王？”
阿念的两道秀眉紧紧拧起来，踌躇半晌，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
她抬起头问小夭：“你？女帝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先例……”她想了想，眯起眼睛警告小夭说：“若你当了女帝，可要对我这个妹妹好些，不然父王在天之灵不会放过你的……哥哥也不会放过你的！”
小夭失声笑道：“你放心，我做不了女帝，高辛国的女帝当由你来做！”
阿念敛眉问：“为什么，你是老大，论长幼也该是你啊！”
小夭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好半天才说：“哎呀，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你还是少知道些的好，我母亲……是轩辕王姬，她曾带兵攻打神农，与神农氏的覆灭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如今神农氏又做了轩辕国的王后，这中间是非曲折太多，我的身份太敏感了……我都不想恢复王姬的身份，更何况做高辛女帝呢！”
阿念在宫廷长大，小夭这样一说，她也明白了几分，她问：“所以，这就是你三百年躲着不肯回来的原因？”
小夭被她问得一滞，吞吞吐吐地说：“唔……也有这个原因吧……反正，如今的境况就是这样，天下人皆知高辛王的子嗣就你一个，作为高辛国唯一的王姬，你在爹爹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过了这许多年，也该为爹爹回报一二了。”
阿念点点头，“那……我该怎么做呢？”
小夭说：“从今日起，不要再把颛顼当哥哥看了，他是轩辕王，你是未来的高辛女帝，你要把他当对手看。他如今王位稳固，治国理军皆很出色，手下还有一帮谋士能臣为他出谋划策、执行政令。你呢？你还什么都不会呢！”
阿念瞬间焦虑起来，她嗫嚅着说：“我……我从小就没学过这些，爹爹也没让我学，哥哥和蓐收他们倒是将爹爹的本领学了个十成十，可我就算今日就开始奋起直追，也追不上他们啊！”
她越想越心焦，干脆说：“小夭，这事我干不成，还是你来吧！”
小夭急道：“阿念，我跟你不一样！”
阿念更加着急：“都是爹爹的女儿，哪里不一样了！”
“阿念！”
小夭顿住，顺了口气才缓缓说道：“你不要把这件事想得太过复杂，左右爹爹已经为你培养了许多能臣将士，都能为你所用，你只需对国家之事稍作了解，以后不至于被下臣蒙蔽，然后好好学一学用人之术就行。”
阿念气鼓鼓地盯着小夭。
一开始，她还觉得小夭说得颇有道理，听到最后却觉得小夭完全是在辱骂自己。
不就是拐着弯的说她不学无术，整天只知吃喝玩乐嘛！
“爹爹乐意我整日吃喝玩乐，我自己也乐意这样，你若是看不过眼，躲远些就是，干嘛跑到我面前说教一番！”
简直比那蓐收还要可恶！
“哼！”
阿念怒哼一声，不再理会小夭，气愤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