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世间百态
早几年蓉城六爷曾到过渝城。
两个老六一起喝过酒，都是耿直兄弟。
川省八千万父老乡亲，一千七百万操袍哥！
从清末到现在，川省连续十几年的军阀混战，实际上是袍哥兄弟关起门干仗。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各路军阀大大小小打了四百多仗，竟然没死多少人！
原因很简单，开仗的双方很可能就隔着一个村。
因为你多看了我一眼，所以双方拉出几十上百甚至上千人隔着山头放枪。
在川省，做任何事都绕不开袍哥兄弟。
整个民囯情况都差不多，就连老蒋都是黄大爷门生。
土匪劫货的事，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三爷把这事交给自己，一来他没把自己当外人看。
二来负责情报的老六刚好失踪，他是没办法。
暂时脱离组织，正好先与他们接触，看能不能把他们都拉过来...
李川渝城礼贤公的排六身份，不是掩护挂的名，货真价实。
约好下次再谈细节，刘三爷转开话题：“对了，听说你要从警队捞个人出来，什么情况？”
“叫邓承志，郞酒坊的掌柜。”
刘三爷转头，对蒋勇吩咐：“等会你跟老六去西门警署一趟，将人提出来。”
李川道谢。
李川离开后，刘三爷若有所思。
无声无息弄死马脸，直绝掉后患，心思缜密，行事绝不拖泥水。
看来，渝城的这位老六不简单呐。
自己手下这帮兔崽子，看能不能跟着他长进些...
西门警队。
临时关押嫌疑人犯的地方。
叫置留室。
邓承志已经被关了七天，每天中午一个玉米馒头，晚上一个。
早饭？
开玩笑，那不是浪费粮食么？
被关进来后，露了两手，直接在置留室当了老大。
屋里其实也就四个人，一个是跑到蓉城混的荣门高手。
荣门其实就是偷鸡摸狗的高级叫法。
戴眼镜的那个是半夜偷偷发抗日传单的学生，本来没事，偏偏他跟巡逻的警员犟嘴。
警员直接将他给弄了进来。
这家伙却咬死不说自己是哪个学校的，警员对学生的态度稍好，谁知道这些家伙读书出来会不会当官呢？
最后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因为饿得没办法，吃霸王餐被抓进来，具体身份还在调查核实中。
他想不到自己在泸州也算得上风云人物，只是打听了些消息，就被抓了进来。
他甚至想过越狱的念头，但一想到小妹，心里就熄了那个念头。
关在置留室的里人当然不认识他这个泸州江湖风云人物。
前天小妹托人捎信说正想办法将酒坊盘出去打点关系救他出去。
他也用不着越狱，干这一行靠的是技术而不是武力，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哐当，牢房尽头的头道门被人打开。
跟在警员身后过来两个年轻人。
一众疑犯赶紧起来站好。
警员停在关押邓承志那间牢门外，打开门吆喝：“邓承志，取保候审...”
邓承志乐了，赶紧对被打服的几个牢友吆喝：“兄弟们，哥今天自由了，你们以后出来到郞酒坊找我！”
李川站在警员身后习惯性看了一下被关在牢里的其他几个人，忽然发现一张面孔很像一个故去的朋友，心头一动，对前面的警员说：“将他们都放出来吧...”
反正，刘三爷的人情用一次是用，多用几次也是用。
这年头刀口舔血的日子，功夫再高，也怕暗枪。
谁知道哪天就去见了三清上人呢...
这个人情不用白不用。
戴眼镜的那个学生模样少年低着头。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被放了出来。
走出警局，李川在旁边餐馆点了一桌菜。
蒋勇跟李川拱了拱手转头离开，说是要回去复命。
因为是上午，店里还没上客，四个菜很快端上来，毛血旺，麻婆豆腐，卤猪头肉，回锅肉，一盆皮蛋黄瓜汤。
李川看着四个人狼吞虎咽：“慢慢吃，不着急...”
身材瘦小的汉子看向李川，目光闪烁：“大恩不言谢，兄弟范不器，李大哥这番恩情容来日再报...”
李川丢过去两块大洋，脸上带着笑容：“小兄弟，能走正道尽量不要走歪路！”
“哥也是道上的？”范不器愣了一下。
“渝城九爷，认识不？”李川有九成把握，范不器是结拜大哥的后人！
“是我老汉...前年被人设计陷害，被抓住后枪毙了...”范不器面色变得苍白：“敢问李大哥该怎么称呼？”
“他走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起过一个叫老六的结拜兄弟？”
“没有。”范不器摇头。
李小从皮鞋后跟上扯出一根细长的银质条状物，卷成一个戒指顺手丢给范不器：“这是你老汉送给我的，留给你作个念想...”
“我老汉送给你的？那我不能收...”范不器目光死死盯着戒指，脑袋不断摇晃。
“呵呵，这是你老汉的信物，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出来？”
“因为我跟我老汉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你认岀来了吧。”范不器目光恋恋不舍从戒指上移开。
“你刚才不是要走么？”
“那个，我能留下不？”
“也行，有机会你把戒指拿回去。”
“谢谢叔，我一定抓住机会。”范不器大喜，这次出来，就是到蓉城碰运气找回戒指。
戒指是荣门信物，凭信物可以号召荣门各路兄弟。
他是干飞活的，说穿了就是入室盗窃。
川渝话叫贼（念zui）娃子。
飞活中的飞，据说是纪念燕子李三的。
所以他并不是普通的贼娃子。
戒指很重耍！
吃霸王餐被抓的壮汉，一直在听两人对话，忍不住开口：“李大哥，我能不能也跟着你啊，我有的是力气，只要能吃饱饭，干啥都行！”
“哎呀，你这么个大身板，咋不去码头扛麻袋呢？”范不器鄙视。
“我一次能扛三个麻袋，他们不让我干，工头说我扰乱市场...”
“你叫什么名字？”李川转头笑问。
“我姓罗，叫罗大海。”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罗大海摇了摇头：“全死光了...”
坐在旁边的邓承志，一直以为自己是主角，结果听几个人的对话，自己完全插不上嘴。
他在泸州混袍哥多年，眼力价还是有的，有些人一看就是老实人，想怎么揉都行。
而李川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但显然江湖经验很老道。
要不然，那个中吃饭前离开，明显是个袍哥中的人物，却对李川唯唯诺诺。
李川绝对上过战场，他的身上带着杀气！
李川看着最后那个年轻眼镜学生吃完饭放下筷子，语气温和：“你要是没别的事，赶紧回家吧。”
“谢谢哥，我走了。”话一说完真的站起来，快步跑出饭店。
看来，这小子是真没有什么社会经验，李川不由得摇了摇头，自己当初从学校出来时，比这家伙可要厉害多了。
李川没有新的打算，也不知道会在蓉城呆多久。
觉得把罗大海留下来也没什么问题。
习惯使然，每到一地都先布局一个联络点，能在明面上有一个落脚点。
接下来，还需要找安全屋。
所以，他觉得让贼娃子范不器找三两处空房子，是个不错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