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逃跑
酒足饭饱，那些人各自在洞窟内寻个舒服地方，倒头就睡。
沉烟背靠墙壁，抱着膝盖，思谋着逃脱之法。
一根粗大的锁链拴在他左脚踝上，上面挂着一把袖渍斑斑的铁锁，连着地上的铁环。
没有钥匙，他无法逃脱。
而钥匙，就在那些人中的一个身上。
那人躺在四五米外，已经发出鼾声。
而锁链只有一米长。也就是说，沉烟根本无法靠前，更不用说偷到钥匙了。
他苦苦琢磨着，一时间无计可施。
这时，他感到有人正观察自己，抬眼望去，是蒾蝶。
她坐在对面幽暗的角落里，正悄然盯着他。
目光相遇，那双幽绿的猫眼闪过一丝迟疑，忽然站起身，走了过来。
沉烟吓了一跳，不知她想干什么。
“时辰没到哪。”他以为她要杀自己，装着胆子提醒她。
“我从不杀人，再说你刚才帮了我，“蒾蝶盘膝坐下，始终瞧着沉烟，”我觉得你面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沉烟眨眨眼，笑道，“梦里吗？难不成你进入过我的梦？”
蒾蝶琢磨着，半晌不言语。
沉烟飞快思索着，蒾蝶有多大可能帮助自己。
显然，她害怕面具人。作为猎梦者，失去了与生俱来的银石戒指，就如同船只失去航海罗盘，想找到同类十分困难。因此，她必须拿回戒指。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对她来说，面具人具有难以形容的可怕力量。
然而沉烟有种直觉，她对自己并无恶意。这给他带来了希望。
忽然，她一拍脑袋。
“我想起来了。”
“什么？”沉烟吓了一跳。
蒾蝶的目光投向墙上的壁画，手一指，“你长得很像他，那个被加冕的男人。”
沉烟空咽了口唾沫，故意沮丧道，“扎博格吗？人家是王，我怎么能比？”
“反正你俩长得很像。”蒾蝶固执地说。
“呃，穆勒随泽德出去打猎，你早就知道咯？”沉烟侧过脸，不再让自己面朝火光。
蒾蝶“嗯”了一声，“知道。”
“为什么说谎？”
蒾蝶叹了口气。“我觉得穆勒很可怜。”
“他真的要杀穆勒？”
“不知道。那人的心思很难猜。”
沉烟定定瞧了蒾蝶一会儿，猜测道，“你喜欢穆勒？”
蒾蝶脸一红，讷讷道，“我和他都没说过话。况且，猎梦者和人类体液不相融，喜欢又能如何。”
“穆勒见过你吗？”沉烟问。
“没有。我总是藏在宫里的隐蔽处，而且，他有心上人。”蒾蝶神色怅然。
“心上人？是宫女？”
“不是，是——”蒾蝶顿住了，似乎不想再说下去。
沉烟知道不便再问。
“你，有喜欢的人吗？”蒾蝶茫然问。
沉烟眼前浮现出茉林城外的庄园，眼底柔和起来，“嗯”了一声。
“她也喜欢你吗？”
“和你一样，她没见过我。”
蒾蝶鄙夷道，“你可是男人，干嘛不勇敢些？”
“这不是勇敢不勇敢的问题，”沉烟平静地回答，“她是千金小姐，我是贫寒猎户。”
蒾蝶明白了。
“在你们人类，门第很重要是吗？可这种喜欢若在男人之间，是不是就不重要了？”
沉烟惊讶地看着她。
“男人之间。你说的是谁？”
“没什么。”蒾蝶无精打采。
“对了，你们经常来如疾风，去如闪电么？”沉烟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那需要消耗巨大体力，我们也不能随时那样。”蒾蝶说。“猎梦者不过是寄生种族，可以在水下呼吸，在树上行走，隔绝阳光长期生活。但所有生灵中，我们最离不开的就是强大的人类，也只有人类能掌控我们的生死。”
“我见过你们的新首领默熙，他对我说了些你们的事。”沉烟说。
蒾蝶面露惊喜，“你见过默熙？”
“嗯。”
“他在哪儿？”蒾蝶忙问。
“不知道。不过，他说三天后来找我。”
“去哪儿找你？”
“没说。可能无论我在哪儿，他都能找得到吧。”
“那你打算去哪儿？”
沉烟做了个鬼脸，“再有两个时辰，我就死了。死后去哪儿，还由得我吗？”
蒾蝶恍然。
她瞥了眼紧闭的石门，里面毫无动静。
“我帮你。”她果断地站起身，朝火堆旁酣睡的人走去。
片刻后，锁链打开了。
两人蹑手蹑脚地离开洞窟，穿过长廊。
岩壁上，一只只火把在黑暗中燃着，蓝色火苗飘摇不定，映着那道恍若通往天国的阶梯。
“你走吧。”蒾蝶低声说，“告诉默熙我的事。让他在月圆之夜，去莫亚得宫中的吉屋找我。”
“吉屋？”
“对，宫里一个废弃的小屋，我经常就躲在那儿。”
“不如你跟我一起走吧，”沉烟担心地说，“他们不会放过你。”
蒾蝶摇摇头。
“他一时半会儿不会杀我。再说，我必须拿回我的戒指。”
“没它也没什么吧，只要见到默熙，他总有办法的。”
“戒指是我们出生就戴在手上的，就像人类的姓名，是区别他人的标志。于我们来说，意义甚至不仅于此。你不明白的。”蒾蝶固执道。
“它怎么落到了面具人手里？”沉烟有些不解。
蒾蝶脸红了，低下头，窘迫地绞着手指。
“哎，当我没问。”沉烟忙说，“对了，那个面具人到底是谁？你见过他的脸吗？”
“没有。”蒾蝶摇摇头，“我只知道，他和莫亚得宫廷有关，也许还和穆勒有关。”
“哦。”沉烟若有所思。
长廊内传来什么声响。
蒾蝶回头看了眼，焦急催促，“你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好。”沉烟立即说，快步登上几级台阶，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蒾蝶，你千万要小心。”
蒾蝶挥挥手。
沉烟不再犹豫，沿着火把指示的方向，快步向上走去。
当头顶渐渐发亮，沟壑右侧，那棵倾斜的老树轮廓清晰可辨时，沉烟松了口气，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看了眼太阳的位置，不再迟疑，大步向前走去。
他完全凭直觉判断方向。
他找的不是路，而是人烟。在这漫漫荒原之上，只要有人烟，就不愁没有路。
先前在落原之塔，他身上的长弓和箭都被那些人没收了。
离开洞窟前，蒾蝶悄悄将弓箭找出交给他，所以，眼下他不算身无长物。即便遇到野兽，不至于丢了性命。
他匆匆走着。
初冬的格朗高原天气寒冷，地面虽无雪，却依旧冻得干硬，发出短促而沉闷的脚步声。
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转眼间，四五个身形彪悍的男人骑马冲到他面前，将他团团围住。
沉烟心中暗暗叫苦：
又是他们。难道自己真的难逃一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