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旋風仗義疏財（朱有燉）

《黑旋風仗義疏財》，簡稱《仗義疏財》，《遠山堂劇品》著錄，現存明宣德間周藩原刻本（《奢摩他室曲叢》第二集據以重排）、明嘉靖間刻《雜劇十段錦》庚集本、明崇禎間刻《古今名劇合選·酹江集》本等。明代教坊據此改編，現存明萬曆間脈望館鈔校內府本（《古本戲曲叢刊四集》據以影印）。

黑旋風仗義疏財傳奇引

朱有燉

嘗謂仁義之道，在天地間人人皆具此心，但以物欲交蔽，而有不善存焉。所以南華眞人而有《盜跖》之篇，不可謂之寓意空談也。予昔居於滇南，聞有爲盜者，竊一富家之財，見有爲其母造佛像經典之銀數十兩，至第二夕，默送其銀，并其老母之衣一大袱，置於其屋上以還之。又予曾經五溪，聞彼土人言，山中蠻獠，晝常出沒，劫奪行客之財者甚眾，獨遇儒服與僧道貧困老幼之人，並不截取。此可見天理人心，雖下愚夷狄，亦未嘗泯絕於仁義之道也。

小說多載宋徽宗時，有宋江之徒者，亦義賊也。惟名李逵者，尤能疏財仗義。後皆歸順於宋朝，除武功大夫，分注諸路巡檢使。後以平方臘有功，封節度使。《宣和遺事》中載之甚詳。予乃戲作“偷兒傳奇”一帙[1]，使伶人搬演歌唱，觀其輕健驍捷之勢，以取歡笑。雖爲佐樽而設，然亦可使人知彼下愚無賴之徒，尚能知仁義忠順之一端耳。世之君子，忍能違一毫於仁義忠順耶？

宣德八年季冬良日，錦窠老人書。

（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明永樂宣德正統間自刻《誠齋雜劇》二十五卷本《黑旋風仗義疏財傳奇》卷首）

附 仗義疏財跋

吳梅

此劇以李逵、燕青爲主，摹寫都巡淫濫，實堪髮指。李、燕二人，以遊俠身手，救護古，足爲義士生色。余嘗謂：梁山遺事，傳述繁多，耐庵一《傳》，未盡搜集。卽如元劇中《燕青博魚》、《雙獻功》等事，皆出耐庵《水滸》之外，不獨此劇情節軼出施氏手也。元人詠黑旋風事者，以東平髙文秀爲最富，如《黑旋風鬬雞會》、《黑旋風詩酒麗春園》、《黑旋風窮風月》、《黑旋風大鬧牡丹園》、《黑旋風喬教學》、《黑旋風敷衍劉耍和》、《黑旋風雙獻頭》_{（卽《雙獻功》劇）}、《黑旋風借屍還魂》。此八種中，雖僅存《雙獻頭》一劇，此外事實，無從概見，第就劇目推測，大半非耐庵所紀錄者，可云極詭妄之趣矣。

通劇用五折，亦爲少見_{（與《趙氏孤兒》同）}。第末折點綴平方臘事，有曲無白，亦可視爲饒戲，仍無礙全劇結構也。

第二折【紅繡鞋】【么篇】所引李師師上元驛，趙玄奴、楊太尉諸事，皆《宣和遺事》所未及。而劇中引此數事，言外可見時政矣。余最愛【石榴花】下半曲云：“便做是窮莊家不敢違尊命，也存些天理人情。卻怎生走將來不下些花紅定，平白地奪了個女俜婷。”其俊爽疏朗，直與《搊梅香》相等，非尋常劇本所能也。

劇中用方言頗多，如“樺老”謂“衙役”也，“撇道”謂“腳”也，“爪老”謂“面”也，“幚老”謂“盜夥”也。蓋王之時代，去元人未遠，故一切皆仍舊稱。由此亦可知言語之沿革矣。

又“貨郎”之名，雖見元劇，而所販貨物，從未說過。《爛柯山》《寄信》一折，亦言之未詳。此劇【新水令】、【駐馬聽】、【雁兒落】、【水仙子】、【沽美酒】、【太平令】諸曲，詳載貨郎各物，據此又可見元明風俗之一斑，不當僅視爲詞藻，輕易讀過也。

【收江南】末句云：“俺三十六人活擒方臘見明均。”余案：“均”字當作“君”，恐原刊之誤。

霜厓。

（《奢摩他室曲叢》第二集《誠齋樂府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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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偷兒傳奇”：卽以宋江水滸好漢爲題材之戲曲作品，後世稱“水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