荠菜
最初知道“荠菜”这个名字,是在初中的课文里,作家张洁写的《挖荠菜》。对她挖荠菜时的“享受”,印象颇深:“提着篮子,迈着轻捷的步子,向广阔无垠的田野里奔去。嫩生生的荠菜,在微风中挥动它们绿色的手掌,招呼我,欢迎我。”而真正认识荠菜,不过是近两三年的事。而且不只是我,恐怕身边很多人,对荠菜的熟悉程度,远远不及蒲公英、苦碟子(尖裂假还阳参)、曲麻菜(长裂苦苣菜)及黄须菜(盐地碱蓬)等这些野菜,甚至有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荠菜。这是什么原因呢?是本地荠菜特别罕见吗?并不是,路边、河畔、田间、果园,到处都有。是曹妃甸人不喜欢荠菜的味道吗?也不是,荠菜清香可口,想必没有多少人会拒绝。究其根源,便是因为这里的早春太旱了,冬少雪,春少雨,荠这种较为喜湿的野菜,在冀东干坼的大地上,虽能生长,但因缺水,幼苗干巴得无法入口,等到有雨的时候,基本已经入了夏,荠早已开花结果,无法再食用了。既然它当不成春野菜,不免就沦为了杂草,和人们的关系就没那么亲密了,人们不认识它,也是自然的。
荠,俗称荠菜,李时珍称:“荠生济济,故谓之荠。”即是说荠之名的由来,是因其众多的样子。荠菜,可以说自古有名,诗词中多有提及,如“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诗经·谷风》),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辛弃疾《鹧鸪天》)。南宋诗人陆游对荠菜极其钟爱,写了许多食荠赞荠的诗篇诗句,尤其到了晚年,对荠菜更是嗜之如命,诗句如:“日日思归饱蕨薇,春来荠美忽忘归。”“挑根摘叶无虚日,直到花开如雪时。”“小著盐醯助滋味,微加姜桂发精神。风炉歙钵穷家活,妙诀何曾肯授人。”“从今供养惟春荠,莫羡愚公日万钱。”“残雪初消荠满园,糁羹珍美胜羔豚。”不一一列举。
荠/庞博 摄
荠,十字花科荠属,一年或二年生草本。它的基生叶(幼苗期莲座状的叶子)一般是大头羽状深裂,茎生叶(长大后在茎上长出的叶子)则是披针形(细长条形,如柳叶)。花瓣四个,白色,呈十字形。虽说是十字形花,但也不是四瓣均匀对称,一般是两个一对紧挨着,就像四个人,隔着小桌,两人一边,对坐着。每一朵花,“含”着一颗“心”。花瓣掉落后,这颗心就完全显露出来了,它就是荠菜的果实,一个倒心形的短角果。如果你实在认不好荠菜的幼苗,这倒心形的果实会让你确认它是不是荠菜。果实成熟后,果皮从中间裂开、脱落,种子附于中间的假隔膜上。风吹种落,等到秋天或明年春天就又会有小荠菜出生了。
荠菜的形态与生长环境关系密切,干旱的地方,刚长几个很小的叶就会开花,稍湿润些的地方,长得也就稍大些,若水份充足,可以长得又大又嫩。所以,虽说北方的荠菜与南方的荠菜品相不能相提并论,但也并非都干枯到不能吃,到河边、果园等一些湿润的地方去寻,仍是可以挖到较为水灵的荠菜的。
挖荠菜,首先需要能准确地将其认出,以免误采。在本地,幼苗期与荠菜叶型相似的植物大致有三种,即泥胡菜、独行菜和沼生蔊菜。泥胡菜叶片的质感有点硬,颜色发白、发暗,据说也可以吃,但它长得那样丑,怕是口感也不会太好,没谁愿意吃它;独行菜颜色很绿,但叶子薄,入水后叶子会打绺,拔下闻一闻,有辛辣难闻的味道,不能吃;沼生蔊菜一般生在水边或地势低洼处,高处潮湿的地方也会有(比如有人工灌溉的草坪或果园里)。沼生蔊菜稍直立,叶子水灵、鲜嫩、干净,叶中脉较宽、较明显,有称其为“水蝎子白菜”的,可食,即使误挖了它,也不要紧。
三四月间,是挖荠菜的好时节。刚挖回的荠菜,看起来又蔫又脏,择净用水洗泡后,会马上焕然一新,鲜嫩的样子,不吃看着就令人心生欢喜。民间有“三月三,荠菜当灵丹”的说法,自古便有食用荠菜的习俗。苏轼被贬黄州时,他“时绕麦田求野荠”,在《与徐十二书》中,特地与朋友提到了荠菜的吃法:“今日食荠极美……虽不甘于五味,而有味外之美,其法取荠一二升许,净择,入淘米三合,冷水三升,生姜不去皮,捶两指大同入釜中,浇生油一砚壳,当于羹面上……不得入盐醋,君若知此味,则陆海八珍,皆可鄙厌也。”这便是有名的“东坡羹”。
我们自不必那么讲究,用其做汤或焯水后做馅即可,荠菜饺子,荠菜包子,都是北方人最爱的吃法。荠菜放入热水后,颜色会愈发翠绿,一股诱人的清香味立时散发出来,情不自禁就会赞一声:“真香!”如果挖得多吃不完,焯后攥成菜团,装袋放入冰箱冷冻,以后再拿出来吃,味道也不会有多少减损。
春回大地时,拿上小篮小铲,到野外去找找青翠的荠菜吧,把荠菜带回家,也就把春天的味道带回了家。
庞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