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真是幸运

第53章：真是幸运

而也不知那少年是否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忽然一扭头，目光便与她在空中相遇了。郭阳猝不及防，赶紧挪开眼神，心中也一阵局促；可那少年眼中却是一副了然于心的笑意，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般。

少年这般笑意让郭阳有些不安，可她手中端着的肉夹馍又是一人一份；因此到最后她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将托盘中的肉夹馍端给了他。

而即便这整个过程她都没有抬头，也能感受到两道炽热的光芒从她头顶上方投射下来，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这让她更加局促不安，撤了手之后就赶紧退下。

就在这时，正前方突然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京兆王难得来王府，不必拘束。这肉夹馍中的馅料，可是妾命人用最紧实的猪后腿烤制，淋上老卤汁后制成。软烂醇香，肥肉不腻，瘦肉不柴，王爷可用些。”

是毛夫人的声音。如今平原王妃虞岚已遭废黜被赶往邺宫，曹叡又没有再立新的王妃，这府中最得宠的毛夫人自然就成了姬妾之首；甚至可以在此上元佳节之际，陪同曹叡一起招呼满堂宾客。

而退到一旁的郭阳一听，又下意识地抬头瞥了少年一眼——原来他竟是京兆王曹礼？

在宫中的那几个月她也有所耳闻，如今大魏虽还并未立太子，但太子人选基本就落在，身为嫡长子的平原王曹叡，和身为曹丕最宠爱的皇子，京兆王曹礼身上。因此即便曹礼与曹叡是亲兄弟，在此上元佳节曹礼甚至登门做客，但也丝毫不能掩盖，他们暗地里势同水火的关系。

因为曹礼的母亲徐姬，是大将军曹真的远房表妹，因此曹礼背后的支持者是曹真、曹洪、曹休这些曹氏宗亲。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将军，自然想要好好捏住大魏将来的继承人，就等同于捏住了大魏的命脉。

而曹叡背后的支持者则是司马懿、陈群这些制定《魏律》与《九品官人法》的尚书台大臣。他们因为新律法的制定而把曹氏宗亲都得罪了个遍，若日后真等到曹礼登基，宗亲强大，那就会是他们的死期。

这些年，随着曹叡和曹礼的长大，这两股力量在大魏朝堂之上更是寸步不让，争得你死我活。

想到这里，郭阳心下不禁有些感慨——无情最是帝王家。在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地位面前，即便是人世间最牢固的骨肉亲情，也会在顷刻间被击得粉身碎骨。

不过，现在看着毛夫人如此殷勤，却又不卑不亢地招呼着曹礼，郭阳便也能看出来，她像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更何况虽然进王府才月余，跟毛夫人并没有多少接触；但她也颇有耳闻，毛夫人为人端庄识大体，体恤下人，在府中人缘极好，跟善妒的虞岚完全是两般模样。关键是，毛夫人的确是无私而一心一意地想要帮助曹叡，之前才会栽赃虞岚，并与司马昭歃血为盟；这样的女人对于曹叡而言，无疑如同左膀右臂。

而此时曹礼听完毛夫人的话后，也不客气，伸手拿了肉夹馍就咬下一口：“嗯，果然好味道。夫人如此手巧，我可真羡慕大哥呢。”

毛夫人一听，姣好的脸上漾起一丝笑容：“王爷今年也十五了吧？到时候让徐夫人去向陛下为你求一桩好婚事，娶得名门闺秀，也就不用羡慕你大哥了。”

站在一旁的郭阳察觉到，当毛夫人提到徐姬时，曹礼脸上的表情明显凝固了片刻。

徐姬出身卑微，在曹丕的姬妾当中毫不起眼；比不得曹叡的生母甄夫人，即便被曹丕下旨赐死，但直到现在也没被废了正妻身份，使得曹叡得以一直以身份尊贵的嫡长子自居，这是曹礼比不了的。

不过曹礼很快便掩饰过去，还不着痕迹地反击道：“但好婚事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即便名门闺秀当中也有居心不良的，大哥的王妃不正是如此吗？”

好好的上元佳节，却非要提被废黜赶去邺宫的王妃虞岚，曹礼这是摆明了不想让曹叡好过。可曹叡脸上非但没有丝毫不悦，还坦然地笑笑，倒真像一个大度的兄长：“礼儿说得对。娶妻贵在娶贤，是否出生名门，有时还真代表不了什么。”

曹叡说完后，还竟意有所指地扭头看了旁边的郭阳一眼。而一接触到他那看似平淡如水，实则暗流汹涌的目光，郭阳心头一热，立即低下头去。

……

＊

晚宴上的人均是各怀鬼胎，言语也都意有所指，让整场晚宴上的气氛时而焦灼，时而诡异，时而步步杀机。因此郭阳分明没做什么事，却也感觉特别劳累。晚宴结束后，她和婢女们一道匆匆收拾了食具后，就准备回房休息。

可就在她趁着夜色，独自快步穿过水榭时，突然从旁边窜出来一个黑影，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被吓得生生往后退了两步，可一抬头看到来人竟是曹礼后，又只得朝他行了个简易的礼，恭恭敬敬道：“奴婢见过王爷。”

曹礼先是悄然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后才问道：“丫头，可还记得本王？”

他这话一出口，郭阳先是有些诧异。毕竟他们俩今年都刚满十五，他却要老成地喊她丫头。

紧接着她就反应过来——方才在正堂内，他认出她时并无一丝意外，现在他还特地跑过来这样问她。这些似乎都说明了，几个月前在皇宫，他分明就已知晓她的身份；把她从沧池救上来也并非偶然之举，而是他有意为之，为的恐怕就是这一刻。

因此，她开口的语气充满了警惕：“王爷，奴婢自然记得您，也记得您的救命之恩。”

“你记得就好，”淡淡的笑容在曹礼脸上荡漾开来。他直盯着她，“本王就知道，大哥性子一向淡漠，却会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到，点名要让她进宫，那肯定不会一直这么晾着她。果然，大哥还是将你收进王府了。不必在宫中做人人可欺的奴婢，日后还有可能会被大哥纳为妾室；你是郭家那些女眷当中命运最好的，可真是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