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圣旨下达
第17章：圣旨下达
而即便她全然不明白，曹叡为何会对她做出如此不合礼仪的亲密之举，她也不敢妄加揣测。反正郭家之事了结后，她便会第一时间离开洛阳，绝不愿让自己陷入到这步步杀机中来。
＊
郭阳从平原王府出来，将曹叡肯救郭家的事告知陈群后，陈群自然惊得目瞪口呆。
然后接下来依旧是漫长的等待。等着曹叡的书信传到江陵，再等着曹丕的回复从江陵发回来。
上回陈群的书信传出后，只需四日便等回了圣旨；可这回也不知为何，都已经一连过去了五六日，曹丕的回复却依旧迟迟没有来。郭阳在陈家心急如焚又百无聊赖，这样的日子当真不好过。
好在等到第八日后，圣旨才总算从江陵直接发到了陈府上。
得到消息后，陈群便即刻去正堂接旨。焦心如焚的郭阳自然一刻也等不了，干脆悄然蹲到正堂窗格之下偷听。
“皇帝制诏：西平郭家欲图谋反，以致我军于江陵停滞不前，错失灭吴良机，罪当夷灭三族；但念其世代镇守西平，劳苦功高，特赦免郭家全体女眷，没收入宫为奴，男子全部处死。令尚书令陈群即刻前往西平处置郭家，不得延误，钦此。”
宫中大内官那尖细的嗓音，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利剑狠狠戳向郭阳的心口般，让她浑身的力气在这一刻瞬间消失，整个人面色惨白地瘫坐在地上，犹如一只被牢牢控制的木偶。
正堂内逐渐没了声音，郭阳都未曾反应过来。直到不知过了多久，骤然响起的，陈群的声音才令她回过神来：“姑娘方才应当已经听到圣旨了吧。虽然郭家男子还是难逃一死，但好在女眷得以……”
“不，不可以，不可以这样！”此时已经心如死灰的郭阳，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大叫着就打断了陈群，然后泪水就如决堤的河水般滚滚而下，如何也收不住——她知道既然圣旨已下，一切就已经成了无法挽回的定局；可即便郭单对不起她和母亲，甚至还曾要挟于她，但他总归还是她的亲生父亲。让她如何能接受他在受尽司马家折磨后，即将身首异处的事实？
有些人，或许到即将失去后才会在意，才会懂得珍惜。这一瞬，母亲临终时的话语；这些年她与母亲在外时常受到的，若有若无的照拂；儿时在郭家，郭单耐着性子教她读书弹琴的画面，终于一点点在她的脑海中拼凑起来，却也都成了最尖利的刺，把她的一颗心给戳得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她更是不明白，明明郭家谋反之事疑点重重，为何圣上在案情尚未明朗之时，就能轻易下旨对郭家大开杀戒？难道郭家百余条人命对曹丕而言根本什么都不算，只是他用来泄私愤，试探曹叡，平衡朝堂的工具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命何时卑贱至此？
到这里，一股汹涌的恨意猛然在郭阳胸腔里爆发开来，让她想也没想就从地上爬起来，一头往外面栽去。
幸好陈群眼疾手快，第一时间拉住了她，关切地问：“孩子，你要去哪里？”
“陈大人，我要去江陵求圣上收回成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父亲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郭阳激动地叫着，挣扎着，任由大片大片的泪水滑下脸颊，沾湿了衣裳。
陈群见几乎都要拉不动她了，不禁提高了声音朝她吼道：“胡闹！”
“江陵战事正吃紧，硝烟弥漫，生灵涂炭，岂是你一个女孩能去得了的？更何况即便你能到江陵，又怎么可能能见到圣上？自古以来君无戏言，让圣上收回成命更是无从谈起！”陈群瞪着她，语速飞快，“其实我不妨跟姑娘说实话——在从西平征收而来的那批军粮出现问题，导致大军错失灭吴良机之时，圣上早已雷霆震怒，郭家三族必诛无疑。你以为凭你一介女流，就能如此轻易逃出被司马大军牢牢掌控的西平郡，一路平安无事到达洛阳？分明是司马家故意放你出来的！司马懿向来与我不合，就盼着我在圣上面前为你父亲求情，被圣上迁怒！”
陈群这番话简直如当头一棒般，让郭阳整个人呆若木鸡。
其实这些时日她也有过怀疑，司马昭分明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又怎会如此轻易让她在伏牛山上逃脱？而她离开西平郡后，一路上司马家竟都未派追兵来追，这更是奇怪。不过她本以为，只是她的身份还一直都未暴露，就并未放在心上；却没想到，真相竟会是这般模样。
所以，其实司马昭早就发现了她的血书，知道她迫不及待要离开西平的真正原因？他是故意放她走的，只是在利用她震慑陈群，好为他父亲的平步青云铺平道路而已？
可他今年毕竟才只有十一岁啊，怎就会有如此之深的城府？在西平重逢之时他一口一个“姐姐”、“姐姐”地叫她；还说无论发生何事，他都还会像儿时那般陪在她身边，护她周全，却依旧如此利用她……儿时那憨厚可爱的张晋究竟去哪了，为何会变成现在这般阴狠而可怕的模样？
陈群见她似乎终于冷静下来了，叹了口气后便宽慰道：“如今圣上能如此安排，已是格外开恩，皆因看在平原王为郭家求情的份上。毕竟一年前圣上才将甄夫人赐死，让王爷没了母亲，圣上心中也有愧。而圣上的怒火终究还是发在了我身上——这圣旨并未直接下到西平，而是要我奉诏去西平处置郭家。圣上这是要让我亲手屠戮我的多年好友，更是要让司马家尽情看我的笑话……”
听完陈群的话，郭阳是完全冷静下来了——即便郭家最终还是免不了要遭到屠戮，但女眷能保留下来，总比满门抄斩要好。而即使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胜利，也是在曹叡和陈群的共同努力下才取得的。此事原本与他们无关，他们完全可以袖手旁观，现在陈群却甚至还要为了此事而如此受辱。一个小小的胜利尚且如此艰难，凭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民女，怎还能妄想去江陵扭转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