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他的耐心
第100章：他的耐心
而她这样一解释，却让那淡淡的笑容，生生凝结在了曹叡脸上——他说今日这太阳怎会打西边出来，她竟如此关心起他来了，原来这并非她的本意。她还这样替毛贵嫔说话，渴盼着他能够对毛贵嫔好些；可见即便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她心中仍然丝毫没有他的位置。
然后，他眉头不禁深深簇起——眼前这大魏江山，均是靠武帝文帝一点一滴打下来的。以前他也经常随文帝出征，知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九死一生；可时至今日他却发现，为何攻克这个女人的心，竟比那攻城略地还要艰难？
可即便她心中依旧没有他，在这后宫之中待久了的她也应当知晓，要想在这皇宫里过得好，凭的可全是地位。她就算是为自己想想，就算只是装模作样，也该花些心思在他身上吧？
万般不甘之下，有些话他便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既然毛贵嫔服侍朕如此尽心，那朕便择日下诏立她为皇后，如何？”
他只想告诉她，要想在这宫中获得地位，在他身上花心思，才是唯一的途径。
可郭阳却像是听不明白般，先是面露喜色，然后直接朝他跪下磕了个头：“那妾便代毛贵嫔多谢陛下了！”
郭阳这的确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毕竟曹叡登基已经许久，大魏后位却还一直虚悬着；这难免会使后宫人心不稳，争斗四起。作为妃嫔之首的毛贵嫔，为人温柔敦厚，又识大体，处处为曹叡着想，的确是大魏皇后的不二人选。
“你……”曹叡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颗低下去的头颅，第一次发现，他竟会在区区一个女人面前，如此惨败而归。可即便这并非他本意，但君无戏言，他也收不回来，就只能出言讽刺道，“起来吧。若是这后宫人人都像你这般毫无私心，朕还真是能省心不少。”
曹叡这话分明是在赞扬她，但郭阳却莫名从他语气里听出了丝丝不悦。虽然她并不知为何会这样，可也不敢再谢恩了，站起来后只能就这么杵在他面前。
曹叡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她跪安离去，心下不禁有些烦躁，闷声闷气地问道：“你还不走，难道想留下来陪朕吗？”
自从当年他将她纳为侍妾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他都未曾染指过她分毫。虽然后宫三千佳丽，连他面都没见过一回的大有人在；但他却只渴盼着有一天，她能够自己对他敞开心扉。
可现在看来，这一天还要等很久很久。连他自己都不知，他还有多少耐心。
郭阳见他误会了，她即便知晓自己这么问，会有很大风险，但斟酌片刻后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方才妾无意间听到，陛下同大司马说，此番司马将军出征孟达凶多吉少……此话，可当真？”
果然，她话音刚落，曹叡脸上便顿时冷了下来：“你为何会如此问朕，难道不知后宫不得干政吗的道理？”
郭阳被他如此一问，心里“咯噔”一下，又只得再次朝他跪下，头也不敢抬：“陛下息怒，妾只是……只是好奇，妾再也不敢问了。”
“好奇？你一个久居深宫的女流之辈，怎会好奇战事？”曹叡不拘小节，高大的身躯缓缓蹲在她面前，以修长的食指轻轻挑起她小巧的下巴，让她的目光与他处于同一高度，认真问道，“究竟是好奇战事，还是想知道，司马昭到底会不会有危险？”
随着他的话音缓缓落下，郭阳整个人却猛然怔住——这个极其擅于洞察人心的男子，已经变得愈发可怕；竟能如此轻而易举地一语道破，她心中真正所想。
今夕也不同往日，他再也不是平原王，而是堂堂大魏天子。他站在权力巅峰，俯瞰着脚下芸芸众生；岂还能容得他的后宫之中，有身在曹营心在汉之人？
她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置她，但光想想便能让她面色瞬间惨白，连嘴唇都退了颜色。可就在她忐忑不安，心急如焚之际；谁知曹叡脸上竟只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蓦地收手放开了她，然后缓缓站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没错，以目前形势来看，此番出征孟达的确凶多吉少。但这皇命并非朕给司马懿的，而是他主动请缨。司马懿为人一向谨慎，若无十足把握，他定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听了曹叡这般分析，郭阳心中才稍稍安定些，在心底暗暗长吁了一口气。只是她不明白，曹叡分明都已经知晓她是在担心司马昭，为何非但不生气，还要反过来宽慰她。
曹叡再次俯视着她，薄唇抿成一条线，却心知肚明——他正是因为看重她，才会如此大度地去包容她的一切。可不论是他的包容，还是他的耐心，都是有限度的，都会被消耗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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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夏日里的天气风云不测，可这早春竟也是如此变化多端——昨日还是晴空万里，今夜温度便骤降，后半夜里更是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这一夜，郭阳总是想起以前的事，直至辗转难眠。
她还记得，上回见到司马昭时，还是在先帝曹丕病重的那个夜晚，司马懿奉诏进宫接受遗命之时，她与他曾在嘉福殿外碰巧遇见。
当时她刚见过曹丕出来，他见她神色不对，便不停追问她到底怎么了。可笑那时她心中竟还会有，不顾一切要与他一同逃离洛阳的疯狂想法；还幸好那时她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这一晃，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
这些时日，她一直被困于这深宫之中，日子过得分外寡淡。由于他在朝堂之上还并无官职，她连他的一丁点消息都得不到，更别说见他一面了。
毕竟曾与他倾心相交过，即便知道这是大逆不道；但若说她丝毫不想念他，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她没有办法，只能一直将这些思念与遐想，深深压在心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