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母子
秋雨凄凄，将竹园洗刷地一片翠绿。长发男子站在石阶上看了看远处灰暗的天，迎面的风带着深秋阵阵寒意，他扯了扯身上一件华丽的鹤氅转过身，在踏进门之前看到梁上新筑的泥巢，一对燕子正呢喃低语。他微微一笑便进了门顺手将门一关。然而昏暗的屋里也是清清冷冷，在一只景泰蓝的香炉内燃起一段不知名的香，丝丝幽香给这个冷清的屋子添了些许暖意。
“先生，要生炉子沏茶吗？”一梳着丫髻的女童点亮了一盏纸糊的风灯，昏黄的灯光又给这昏暗的屋子增了几分暖意。
男子看了看四周架子上的书籍陶瓷器皿总觉得秋悲难遣，过了许久才缓缓地说道：“好，沏茶吧。”
女童歪着头想了想看着他说道：“今天虽然有点冷，但我想用那套新的玻璃茶具，所以今天就沏龙井吧。”
男子点了点头，笑着说：“你喜欢什么就用什么吧。”
“嗯。”女童点头欣喜地跑进里屋拿东西。
男子叹了口气，感到莫名的无聊顺手拿起一本书随手翻阅无意间翻到一篇邶风：“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尚未读完就将书放回了书架。
“嗯？这种天气也会有人来。”他感到已有人踏进了他的竹园，便开门向外看去，只见一妇女硬拉着一十六七岁的男孩朝自己走来，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微笑向这对母子笑着招呼：“欢迎光临。”
那妇女一脸愤恨，男孩却是一脸无奈与不愿。妇女硬是扯着男孩将他推进了这轩馆的门。尚未坐下妇女就开始对着男孩唠叨不清。
男子见此情景只觉得好笑，向着屏风后道：“小明，有客人，快沏茶。”
“这就好。”不多久女童就将茶沏好放到桌上。
“两位有什么事慢慢说。”男子示意他们坐下，又斟茶递上。
妇女未动那玻璃小茶杯里的碧绿茶水，而那男孩只顾低头看着眼前这杯晶莹剔透的东西发呆。妇人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对面面带微笑但一头雾水的男子：“先生，这是这孩子的生辰八字，您帮忙算算他的命，看看他将来会不会有出息的一天？”
“嗯？”男子看了看这字条，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男孩与这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母亲；“那也得请你明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我也好给你说说着孩子将来怎样。”
这番话仿佛给了她一个大倒苦水的机会，男子明显地看到一道光闪过她的眼前，只听她说道：“先生，我说给你听听，这孩子从小我为了培养他费了多少心血，为了不影响他学习我包揽了全部的家务，没让他受点累。从小学起不惜血本让他去补习班，中考没考好，又是花了大价钱买进重点高中，我花了怎么多心血他倒好，成绩越来越差，下个学期就要高考了，这次全市的模拟统考成绩竟然连普通中学的中等都不到。”说着又拍着桌子将脸转向她闷声不响的儿子；“你知不知道隔壁家的孩子又是全班第二全市第十，我都不好意思看到他的妈妈，昨天老师又到家里来说你拖了班级的后腿，你让我的脸面往哪里搁，你就用这种成绩报答我，说你几句你就闹别扭说不读书了，不读书难不成就整天抱着你的电脑玩游戏过你的日子了？”说完竟嚎啕大哭。
仿佛利剑穿心瞬间刺中要害，一直沉默着的男孩从椅子上呼地站起同样是万分的激动：“每次都说是为了我好，到头来却是为了你的面子，为了你的面子要学我更本就不喜欢的东西，为了你的面子总是那儿我来和别人家的孩子比，那又你知不知道她家的儿子只是个会死读书的人，他除了读那几本书外那一样比我好，他连去超市买个东西都不知道。”
女人抹着泪气的浑身颤抖，抖抖嗖嗖指着他：“你......你还敢还嘴......这么跟我说话......”
男孩不容她的指责继续说道：“我说过多少遍了我没有玩游戏，我只是在学电脑，我就是喜欢电脑求你能不能以后别再拆我的电脑了，为了修它我浪费了多少时间......”
“这么说来还是我的错了？”
“我只求你别逼我学那些讨厌的东西了，我就想学我喜欢的东西......”
......
母子两谁都不让谁，看着这已有了些许混乱的场面，长发男子却是呡茶一笑缓缓地说道：“两位，稍稍镇定，情况我也大致了解了，只是吵闹是无法改变现有的事实的，我只想知道两位来此的真真目的。”
“.....”母子两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停了这口角纷争，男孩红着脸坐下继续低头看他前面的茶杯。闹哄哄的场面瞬间肃静比刚才更尴尬了十分。
目的，当真真被问到的时候往往连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难道就真的只是为了让算命先生给一个安慰。
“那这样吧。”看着这对尴尬的母子,长发男子对母亲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吧，但这两个选择都有代价，一个就是满足你现在的面子让你儿子成为公认的好学生，但是这时间只到学习结束，只是以后很可能就是碌碌无为或是平庸无能。第二个就是以现在为代价赌你儿子的将来，让他自己选择自己的方向，虽然现在让你倍感耻辱但十年或是二十年后却是另一番天地。在我这里达到目的容易只是不能保证是何种结果，但现在由你自己选择"
“这......”妇女一时语噎，思索良久叹气拿回了桌上的那张纸条；“这......那还是容我回去再想想。”又道了声“谢谢”便起身拉着他儿子离开了竹园......
有风吹过竹园沙沙作响
望着消失的背影那个叫小明的女童喃喃地说道：“怎么一个子都没留就走啦？真是的。”
而男子却只是笑，看着门外复又出现的身影——是那男孩。
男孩羞怯的低头坐下低声向他说道：“先生......其实我早就听说过你的......我们班有个女生来过你这里，她这次考了全班第一，只是她还是不满意......因为我们班原来常考第一名的同学生病住院没来考......”
“哦，那你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男子斟了杯茶给他，笑着问道。
“不是的，我不是说你什么，只觉得......”男孩满脸通红，结结巴巴觉得自己快说不下去。
“哦，你是否觉得我做了什么才让你的同学没有考试？”
“不是的，不是的，是我的同学她们把你传的很神，可我觉得那只是巧合罢了，是那个同学自己没日没夜的学习才会生病晕倒的......这种事其实在我们学校很多。”男孩低头摩挲这眼前的玻璃杯；“可我不想像他们那样，只想走自己选择的路，所以刚才就那样了，所以对不起在你这里大吵大闹的......”男孩红着脸声音低的自己都快听不清。
然而他却依旧微笑，举着茶杯说道：“哦，你来就是为了道歉，没事的这不要紧。”
“也不是的，其实是我知道......来先生这里一定要付点什么东西，这是同学说的，还有就是谢谢你。”男孩从口袋里拿出一支老旧的钢笔；“我没有多少钱，昨天电脑又被我妈弄坏了，我要攒钱修理......这支笔是我爷爷留给我的，虽然老旧可是对我是很珍贵的了，谢谢你，就刚才的一番话，我妈妈已经解开了心结。所以我回家拿了它......你看够吗？”
看着男孩递过来的钢笔，他笑着答道：“够是够了，可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给了我，你不觉得心疼吗？”
“......”男孩低头不语眉眼中隐约的有着些许不舍。
“那这样吧，就当先放我这里，等你哪天有其他可以付的东西是再来取回它，我随时等着你，怎样？”
男孩终于肯抬头看他，满是感激，点头道：“谢谢先生，我一定会努力的，等我赎回它的一天。”
“好，我等着。”男子看着终于敢跟他对视的男孩说道；“其实你妈妈确实是为了你好，只是错将目的当成了对你的爱，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就刚才她在两者之间还是选择了你的未来，无论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还是要理解她，也许她做的一切就是生活对你的考验。我刚才能说出第二个选择是因为你们争吵的时候我了解到了你的专注于坚持，这很好，但你记住以后能否拥有自己的一番作为这其中的艰难困苦都不会少。自己选择的路有没有收获都要付出代价。”
男孩笑着点头“我知道。”他拿起那杯碧绿的茶轻呡了一口继续说道；“我也该走了，先生真的谢谢你。”
男孩步伐轻快，却在迈出门之前又回头笑着对这长发的男子说道：“先生......其实在我们学校好多女生都很喜欢你的。”说完便呵呵一笑，撑着伞跑进竹园消失在竹园的尽头。
“嗯？”然而男子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唬了一跳，楞了许久都回不过神。
“还真是个纠结的孩子，怪不得让他妈妈这么抓狂。”那个梳着丫髻的女童替自己斟了杯茶坐在男子身边看着他狡黠的笑道；“只是他最后的那句话是不是叫你心里很受用啊？”
“呃？说什么呢你。”男子呡着茶。
“说刚才那孩子说的啊。”
“别信他胡说。”
“呵呵，这不像是胡说吧？”
“......”
有风吹过竹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