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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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无聊闲话二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后一阵敲门声随之响起。

“快起床,今天要去你你舅公家。”

“真烦哪!”她翻了个身,依旧窝在暖和的被子里,没有丝毫要起来的意思。

“快点!”

当敲门声再度响起,她微微直起身子朝那门大声的吼道:“我不去啦,要去你们自己去!”说毕复又躺下,紧紧地掖着被子一句嘟哝:“真是麻烦。”

门外传来一声叹息,随后便是渐渐离去的脚步声。

正月才几天,天天东串门西串门,偶而还淬不及防事先预谋的给她来个相亲,真是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看着三姑六婆堂姐表姐个个抛来同情的目光与叹息,才知道自己已然成了这个世上最不幸的人,唯独自己却毫不知情,依旧觉得逍遥自在快乐的不得了。更有甚者竟然已将自己视为眼中钉,似乎非得把她嫁出去方才天下太平顺应民心,真是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浑身解数就是为了逼她就范。可棋逢对手即便是再老辣的媒婆到了她这里往往也是偃旗息鼓,只是挑战者依旧前赴后继,大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豪情壮志,让她也难以招架......

她微微侧耳听了听,确定父母已经出门,一掀被子跳下床穿衣梳头刷牙洗脸一气呵成。胡乱吃了些东西,在一个衣橱里找了件合适的外套照了照镜子觉得还可以,便拎起一个事先早已准备好的袋子打开那扇镶镜衣橱门,一阵清风带着几丝温情迎面拂过,哪里还是刚才的衣橱,一个深巷青砖铺地两边堆着积雪尽头还泛着一丝隐隐的翠绿,她扯了扯衣领便跨进深巷......

一条小径分明地映在雪景之中通向那轩馆。

“一大早就关着门。”

她呵了气搓了搓手自言自语连门都不敲便推门而入,昏黄的纸灯荣暖的火炉温蕴的茶香更和着一股不知名的香味,看到那个一脸淡然的男人果然又坐在桌前慢条斯理的沏着茶。见到自己冒然进门并未见有多少吃惊,依旧是一脸微笑说了句:“你来啦。”便斟茶给她示意她坐。

“你知道我要来?”话虽如此却没有多少诧异,将那袋东西往桌上一放,端着茶杯环顾这早已熟识的摆设,目光落在沙发的一角,一只狸花猫蜷在那里打着呼噜睡得正酣。

她诧异的看了看他示意那只猫;“怎么几天没来多了他?”

没等他开口,那个叫小明的女童端着盘茶果从屏风后走出,却没有往日的笑脸将那盘东西往桌上一搁,看着这只睡梦沉酣猫皱着眉一顿臭骂:“还说要打工还债,就这样子再躺个十年也还一屁股债,还有下次再拿桌椅凳脚磨爪子当心我把你那猫指甲一根根拔下来。”

听闻她低头环顾,看了看那些桌椅凳脚,果然原本古朴的漆色上硬生生的盖着横横斜斜重重叠叠的亮白爪印,忍不住“扑哧”一笑。抬头看呡茶的人倒是依旧一脸的淡然微笑。

那只猫微微睁开眼张嘴大大的打了个呵欠,又弓着身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喵呜”一声轻快地跳下沙发,一个一身朋克风的少年抓着头羞涩的站在一脸怒意的女童面前:“姐姐,你别生气,我这就去干活。”说着便转过屏风干活去了。

她笑着拍了拍那个袋子:“看了我还少拿了份礼物,下次吧。”

“哟,难得你会想到送我东西。”他略带惊喜却又疑惑地看着她缓缓道;“你该不会又再打我东西的主意了。”

“诶?你怎么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她轻哼一声,将茶杯往桌上一搁盯着他;“送你东西我还送错了?再说了又不是给你一个人的。”

边说边将东西从袋子里一一拿出摆上桌子:“一份给你,这个给小明,还有这个给那蠢货,对了,那个人身上的伤好些了吗?”说着便抬头看依旧行云流水般沏着茶的人。

“姑娘说的蠢货可是我?”话音刚落就从那架杭秀屏风后走出一个浑身绷带头上插着对大鹿角的人。

背地里嚼人舌头却被人听到,自然有些尴尬,她微微用手捂嘴面带惊色看着他,但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的神色,将他打量一番:“怎么,说你是蠢货还不服气,那天我们都站在地上看烟花,就你非得到天上去凑个热闹还不撑个结界,被那烟花炸的像根黑炭似的,若不是我去救你,还没落到地上只怕就已经熟了。”

说完轻哼一声别过头继续喝茶。听了这番话,长发男子亦忍不住掩嘴呵呵一笑。而那绑着绷带的人“呃”了一声愣了会,似乎觉得也没什么好回驳的,讪笑着也入了座。

“其实姑娘这番话说得没错,只是小生从未见过烟花,所以遇上了这种事就不知所措,说来也实在惭愧。”呡了口茶水继续对她说道;“上次还没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呢,小生在此谢过。”说着又起身拱手作揖。

她看着他那副德性了还是一派酸溜溜文人似的做派又忍不住“扑哧”一笑摇着手:“算了算了,别对我做这些繁文缛节的什么礼了,这些东西送给你,新年快乐。”

收着东西他满眼感激,又慌忙作揖:“姑娘这一番情谊,小生感激不尽,在下瑜决敢问姑娘闺阁芳名,小生定牢记于心永世不忘。”

“啊?”听了这番奇怪的话她一头雾水,不就是送了份礼物要这么激动吗,心下虽有不解但依旧讪笑了声;“我姓苏名末,你就和他一样直接称呼你就可以了,不用老是叫我姑娘,还有也别老是称自己是什么小生,听得我不舒服。”说着斜扫了一眼那个总是挂着笑脸的人,依旧故我的喝茶。

然而那个总是挂着笑脸的人轻举茶杯修长的眼角闪过一丝妖异看着她缓缓说道:“瑜决兄在东海外的无人岛上修行,已有千年未涉人世,所以不曾见过烟花,更是不知道而今世事以变,对世间依旧是千年前的认知,男女之间私赠东西也不免不让人误解,再说了前些天他还说过你是个美人呢,你先救他在前现在又送他东西,难免不让他误会,这么激动也在情理之中。”说毕竟狡黠地呵呵一笑,从未有的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什么......”

她不解的愣了许久,恍然间似乎又悟到了什么,猛然向后一个趔趄差点连人带椅倒在地上摇着手慌忙的向瑜决解释:“你......你千万别误会,现在的时代已经跟那个时候不同了,送点东西不算什么,你看我也送他新年礼物了......”说着双眼看着迷惑不解的瑜决却将手指向那个一脸微笑的长发男子......

“诶?你这是怎么了,这可不像什么大风大浪都能独挡能独挡一面的你。”长发男子略带诧异的擦着打翻在桌上的茶水;“不就是一个小误会,解释一下就可以了,你何必这么激动。”

她看了看眼前一个面带诧异和另一个不明所以的人,一声轻叹呡了口茶。

“说来话长啊,今年正月直到今天我都还没有消停过,从正月初一到今天初六整整相了七次亲,最过分的就是初四那天,早上一个,下午一个,晚上又一个,都说是青年才俊事业有成,可我看着也就那样,最郁闷的就是晚上那个,总觉得自己满腹经纶,看破红尘,还总是跟我讨论哲学讨论生死,一副举世皆浊为我独清的德性,这么看的开还相什么亲干脆出家去算了。我都没告诉他我都历经到少个生死劫了,说出来吓不死他还参透生死呢。还有每次饭桌上我那些长辈都拿自己的人生经历对我一番谆谆教诲,差不多个个都把诲人不倦的遗训练到炉火纯青,对我的独身深表痛心,都想对我这个反革命的独身主义者经行一番思想改造,好像把我嫁出去了才皆大欢喜。可问题是我觉得不合适,难道真的就随随便便的凑合。”

她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继续道:“我有个表姐一直可怜单身的我要为生活奔波劳碌,希望我能向她一样嫁个有钱又有势可以依靠一世的男人,可她却一直不知道她的那个事业有成可以让她衣食无忧风光的过着阔太太生活的丈夫背着她做了些什么。去年夏天我独自去天涯海角,没想到我竟然碰到了她丈夫和另外一个女人在那里海誓山盟,而她却一直以为他的丈夫真的在为事业为了她努力打拼。当时我真的是蒙了,头皮发胀脊背发凉不知道怎么办,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呆在那里就回来了。到现在我都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我表姐,有时候觉得实在气不过,可有时又觉得算了反正她日子过得不错,这种荣华富贵夫妻恩爱的假象也要好过面对残酷的现实。”说完长吁一声,摇着头只是喝茶。

“原来是这样,那小生真是自作多情了,不过还是要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但世事总是难以预料,我曾历经几个朝代,每个朝代都在各种各样残酷的战争中开始又在战争中结束,就中间有那么一段不明了的太平假象,看上去固若金汤可一旦乱起来却是一败涂地。国尚且如此别说一段不明所以的姻缘了,所以还请苏姑娘看开些最后总会有解决办法的。”瑜决边安慰她边看着她送给自己的东西。

“这么说来这些天你就在相亲中度过的?”对于他无论听到什么都淡然的贴着那层浓雾似的微笑,世间的一切纷纷扰扰仿佛与他无关,他所要做的就是笑看红尘并做着世人意想不到的生意。

而她却最是看不惯他这点,虽然这么多年来早已习以为常,但今天毕竟与自己有关他却依旧冷漠不免让她懊恼:“也不全是,过年过节必定是走亲访友,吃吃饭送送礼,听亲友讲讲家长里短。”

她将空茶杯递上示意他倒茶又继续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昨天去西坳山顶的一个的多年未见的亲戚家,中饭时间还没到就四处走了走,零零碎碎的听村里人说什么谁放火,把柴篷烧了被公安局请进去了,后来吃饭是提起才知道,原来是村中的一位叫周婆的老太太,几个儿子媳妇因曾分家产不均闹矛盾谁也不理谁,今年过年老太太家里实在没东西吃,就向几个儿子去要,结果几个儿子推来推去没人肯给,老太太一怒之下就把大儿子家的柴篷给烧了,大火又蔓延至几个临近的柴堆,幸好有人及时救下没酿成大灾。后来有人报了警那老太太也就因纵火罪进去了,只是因为一是老太太可怜也情有可原,二是她也一把年纪了所以也没多为难她关了几天就叫她回去。”说着就忍不住嘘唏,呡了口茶摇头一声轻叹。

“可事情还没完。”她缓缓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眉头微皱继续道;“他们都觉得老太太可怜所以不为难她就要送她回家,结果那老太太死活都不愿再回去,她说在家里房屋被褥破旧又冷没东西吃又饿,在这里房子被子都比家里好,不但能吃饱饭还能顿顿都能吃上肉,还说那警车是生平第一次看见并坐过的汽车,说是这里比家里好就不想回去了。听得那几个执法人员当场落泪,送回去也不是不送回去也不是。”

说完举起茶杯一仰头便饮尽了茶水,长长吁了口气,苦笑一声又摇头不住的感叹人生:“真是人心不古啊。”

听闻那瑜决亦是笑着摇头轻叹:“人心古来如此,岂止今日。都为了这些身外不可久留之物而不顾手足血缘之情反目成仇的何其多。那里就独这小门小户的一家,我曾辅佐数位王侯国公更有帝王之家,他们为争帝王之位不惜手足相残手段何其残忍,实在难以忍受于是便离了这纷扰之地去了个无人岛修行。”

两个人都为世事叵测作一番感慨唏嘘,而这长发男子却仅仅就是“哦”了一声若无其事地继续行云流水般的沏他的茶。如果刚才自己生气纯属私事也许是自己小气,那么这次他依旧这不温不热的神态不免真的让她动怒。她将那精致的茶杯往桌上一搁,已然全无笑脸,皱眉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体看着他:“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石头啊,你满脑子除了茶就是你的生意了吧?你能不能在做完你的生意之后关心关心你的朋友?”

“来,喝茶,别生气。”他缓缓地说着闲熟的在那杯中注入一道碧绿的茶水,顿时茶香四溢,微笑着将两杯茶递到两人面前。

她看着这一脸微笑没有脾气却又十分冷漠的人,顿时觉得胸中的那团怒火“刺啦”一声灭了化作一股不可名状的东西噎在胸口,憋得她抓心挠肺不得安生。她长长吸了口气又泄气一般慢慢吐出,摇头一声苦笑缓缓拿起那精致茶杯别过脸去慢慢啜饮,那瑜决见她生意也觉得此时已是尴尬万分,亦是低着头一小口一笑口呡茶。

他却轻呡了口茶后缓缓放下茶杯微微侧身手指轻抵下巴,修长的双眼含着一丝笑意看她:“生这么大的气,你是觉得我应该也合着你的意思大骂这些违背仁义道德的人,还是长吁短叹地感慨世事。我想如果光感慨世事或是将某个人骂一顿就能将这些不平事一一解决,那么就不会有我这家轩馆了。你现在在我这里说了那么多话你改变了什么,你姐姐的事依旧无法解决,那个老太太依旧挣扎在生存的苦难里,你依旧要为面对现实与自己理想的出入而奋斗坚持,现状没有丝毫改变,想要改变事实唯一的办法只有自己努力。”

“这......”

面对这一番责问她一时语噎,却实除了几声抱怨自己还能如何,现实依旧如此没有丝毫改变,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该发生的还在发生,区区几感慨也是于事无补。她讪笑一声缓缓放下茶杯,看着他:“先生看事断事果然与我这些俗人不同看的通透,正如先生所说无论什么感慨也好抱怨也好一番激昂的说辞也好,都无法改变已有的现状。对不起刚才对你发脾气了。”

“没什么,你对我发脾气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呵呵一笑;“来喝茶。”

“你到说清楚,我哪里总是对你发脾气了?”

“好了,别闹了,瑜决兄请。”

“诶,对了,你干嘛大老远的跑到一个无人岛上去修行,那个岛在哪里?”她一脸好奇。

“来瑜决兄,喝茶。”他边说边斟了杯茶,修长的眼角递过一个眼色。

“这......这是东海沙洲群岛上的一个叫不出名的无人小岛,,我一为避世二为修行。”说罢一声讪笑,蹩脚的谎言连自己都觉得心里慌。

“哦,这样啊,要修行何必去哪里,你在人世呆上一年强似在那些地方呆上十年。”

“呵呵,姑娘说的是......”

“喝茶吧,小明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好,请......”

......

焚香品茗,偶尔看看门外又是西风卷雪,初春好一场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