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管窥之门
晶壁凝固的画面上，那只幽蓝巨蛛的步足尖端，被视线无限拉近、放大。它不再是一个简单的能量汇聚点，而是瞬间蜕变成一片混沌汹涌的微型宇宙！冰冷的暗色背景上，仿佛有亿万点细微到无法定义的幽光在无序闪烁、湮灭、重组，形成一片旋转的、咆哮的、永不停歇的能量星海！
苏芮冰冷的声音如同手术室的探灯，无情地打在他暴露的意识靶心：“调动它，零七九。别浪费我的时间。你的‘回响’对高维映射体的感知是此刻唯一有价值的反馈参数。”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镣铐，锁住所有逃避的念头。
拒绝无效。抗拒无用。
右眼角下方那个微小菱形烙印的位置，猛地灼烧起来！这一次不再是药剂导致的冰冷麻木后的残留，而是某种从烙印最深核心迸发出来的、源自他自身被激发的力量！一点比晶壁反射的光芒更纯粹、更深邃的幽蓝微光，骤然穿透了表皮，如同皮肤下点燃了一盏冰冷的信号灯！
意识仿佛被这股剧痛强行撕裂！在思维核心被B型药剂冻结的冰层深处，一条路径被硬生生凿开！这并非宽阔的高速通道，更像是于亘古冰川中，用无形的意志作为钻头，顶着冰晶粉碎和大脑神经灼烧的双重剧痛，强行挖掘构筑出来的一条荆棘密布、岌岌可危的脆弱精神甬道！
甬道扭曲、狭窄，内壁仿佛由无数冰冷锋锐的思维冰棱构成，每一次精神触角的延伸都带来利刃刮骨的剧痛。甬道的另一端，则死死“锚定”在晶壁内部——那个被苏芮的力量强行凝固在毁灭临界点的步足尖端能量核心！
链接建立！
瞬间，不是物质空间被贯穿，而是凌默的全部感知被蛮横地拖拽过去！
视野在万分之一秒内被抽离了现实的观察室！仿佛整个灵魂被粗暴地塞进了那条冰冷狭窄、遍布荆棘的甬道！
死寂。
绝对的、真空般的、连自身心跳和血液流动声都被抹杀的、纯粹的死寂！
没有色彩，没有声音，没有温度。意识本身仿佛被压缩成一个孤立的点，悬浮在这条幽暗、冰冷、通向维度深渊的管道中央。时间感消失了，方向感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虚无。如同瞬间坠入宇宙最漆黑的真空深处，失去了所有参照点。
然后——
轰！
信息的海啸在“管道”远端的尽头——那个被锚定的能量核心处，毫无征兆地决堤喷发！这不是有序的数据流，而是裹挟着一切混乱本源的力量爆炸！
喧嚣！无法形容的、仿佛亿万种非自然频率的叠加在意识层面上瞬间碾过！无数尖锐的几何刮擦声、混沌的电磁嘶鸣、非欧几里得空间的扭曲呻吟、维度规则相互倾轧的破碎回响……如同来自深渊的亿万种怪物在管道的另一头同时尖啸、狂吼！它们混乱叠加，形成一股足以碾碎任何正常心智的、纯粹由噪音构成的混沌洪流！
沸腾！绝对的混乱如同被投入核反应堆的金属液，在管道另一端狂暴地喷涌、燃烧！但这沸腾之中，又诡异地掺杂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毫无感情的、精密到冷酷的秩序！
冰冷的法则线条与沸腾的混沌能量相互纠缠、叠加、对抗、湮灭！空间结构在这里像脆弱的玻璃丝一样被随意扭曲折叠又强行拉直！时间的碎屑如同沙尘般在能量风暴中狂舞！物质、能量、法则……构成现实基底的一切，在这个被无限放大的、被凝固在爆发点的能量核心处，被碾成了最基础的、混乱与秩序纠缠不休的“信息汤”！
整个凌默刚刚稳定下来的“世界”——那些构成他认知基础的物理结构、感官信息——在这条窄小管道的“视野”中，如同脆弱的沙堡般轰然尖叫着分解！又被那从异维度宣泄而来的、无边无际的狂暴信息流，以万倍于填海造陆的速度，强行压缩、塑形、再野蛮地灌入这狭窄脆弱的精神甬道！
“呃啊——！”凌默的身体在椅子上猛地绷紧，如同被无形的巨力贯穿！刚刚被药剂压制的神经再次被狂野的信息鞭打、撕扯！大脑像被塞进了一个高速运行的超载粒子对撞机核心，承受着远超极限的能量冲击！剧烈的、如同要将颅骨生生劈开的锐痛穿透了精神甬道的冰棱壁垒，直接在生物层面炸开！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
他放在冰冷金属扶手上的手指猛地抠紧，指甲瞬间失去了血色，指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轻响。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不自觉地颤抖，那是灵魂被粗暴填充和刮擦时引发的生理反应。
而在那条被他意志艰难维持的、狭窄脆弱的管道视野尽头——晶壁内被苏芮力量强行凝固的、那根致命的巨蛛步足——其形态正在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剧烈变形和震颤！
那根原本在晶壁中呈现为稳定凝固状态的能量步足，此刻在“管道视野”里，早已失去了固态的形象！它不再是根完整的“足”，而是变成一个狂暴旋转、不断扭曲膨胀又瞬间坍缩的、由无数冰冷法则丝线和沸腾混沌能量流纠缠而成的可怕漩涡！细看之下，构成这“漩涡”的每一条“线”，本身又是由更微观层面的、跳跃闪烁的、蕴含着不同维度规则波动的几何碎片所组成！整个结构剧烈地振荡着，每振荡一次，就甩出亿万点细微到极致、却足以污染正常空间稳定性的维度噪音和破碎信息碎屑！它像一颗被强行压缩的、不稳定的小型宇宙原初奇点，濒临着绝对的爆发！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纯粹的混乱与剧痛彻底淹没、那条脆弱的感知管道也如同风中残烛般濒临碎裂的极限瞬间！
嗖——！
一张陌生的剪影突兀地在他意识炸裂的边缘一闪而过！快得如同幻觉！
那影像极其模糊，几乎像被浓雾包裹着的一个轮廓。只能依稀辨出一个人靠坐在一张宽大的、线条古旧的皮质沙发里。最清晰的是那人微侧的脸上叼着的一支弯曲烟斗，斗钵里似乎有深红色的火星明灭。一股极淡却又极其清晰的味道似乎瞬间跨过维度干扰，渗入了凌默被剧痛焚烧的意识深处——是厚重的、被岁月包裹的优质烟草味，带着皮革鞣制后的焦糊气息，又奇异地混合着一缕冰凉的、仿佛能提神醒脑的薄荷气息，驱散了那恶臭的信息烧灼感！这种混合气味是如此独特，带着一种老旧但坚固的环境标签：墟市的灰尘、汗水和无法言明的交易秘密。
伴随这幻影而来的，并非清晰的语句，而是一串混杂着强烈警告意味的精神碎片，如同古老的留声机放出的、被沙沙杂音干扰的密语：
“别…碰……那扇…倒映的…门…小子…”声音似乎极其遥远又无比贴近，带着一种烟熏后的沙哑质感，“…除非你……真想…打开‘九章’……那该死的…潘多拉魔盒…”
这声音碎片极其短促，如同投入焚化炉的一张纸条的最后灰烬，转瞬被喧嚣的维向噪音再次吞噬。
但这碎片带来的警告和那瞬间清晰的气息，如同在即将溺毙于深海的刹那，抛下的一个带着奇异浮力的锚点！它以一种极微小却关键的扰动，打断了那纯粹崩溃的进程！
凌默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者冲出水面！剧痛依旧撕扯着他，但那条通往毁灭能量核心的、即将彻底崩碎的精神甬道，其内部狂暴冲刷的信息洪流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偏转！就像高速行驶的车轮压过一颗极小的、意外滚落的石子。
而他眼角灼烧的烙印深处，那片幽蓝的光芒极其细微地闪烁了一下，光芒的边缘似乎勾勒出一扇极其简陋的、由扭曲光线构成的、仅存在于镜像中的门的轮廓，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