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权力
陈志刚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推了一把，脚下一个趔趄，竟直直地朝旁边那刚浇筑好的巨大水泥桩基倒去！
“啊——！”
一声短促惊恐到变调的惨叫被电视音响放大，刺耳地传遍走廊。
画面剧烈晃动！
记者惊恐的尖叫，人群混乱的呼喊瞬间炸开！
镜头捕捉到的最后一幕，是陈志刚那件昂贵的风衣一角，消失在灰黑色、粘稠的水泥浆表面，只留下几个绝望的气泡和一圈浑浊的涟漪。
噗通！
那沉闷的、肉体坠入粘稠液体的声音，透过电视喇叭清晰地传来，像一记重锤砸在陆衡的心上。
电视画面瞬间变得混乱不堪，只剩下记者语无伦次的尖叫和模糊晃动的人群。
陆衡僵在原地，手中紧握着那个已经恢复平衡、冰冷如初的金色天秤。
天秤安静地躺在他掌心，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倾斜从未发生过。
可电视里那绝望的惨叫，那消失的身影，那浑浊的水泥浆…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愤怒和疯狂。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感。
他低下头，看着掌心的天秤。
冰冷的金属表面，倒映着他自己苍白而扭曲的脸。
“陆衡…陆衡？”母亲沙哑虚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一丝不解的惊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陆衡猛地回过神，手一抖，差点把天秤摔在地上。他飞快地将天秤塞回湿漉漉的挎包深处，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烙铁。
“没…没事，妈。”他声音干涩，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再次瞟向那混乱的电视画面，“就是…有点冷。”
母亲疲惫地闭上眼，没再追问。
她太累了，心力交瘁。
陆衡扶着母亲，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医院。
冰冷的夜雨依旧无情地冲刷着这个肮脏的小镇街道。
他下意识地裹紧了单薄的外套，可那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却怎么也驱不散。
包里的天秤，像一块沉重的冰，紧紧贴着他的腰侧。
那冰冷的触感，还有脑海里那个挥之不去的、非人的低语——“裁决天秤”，像毒蛇的信子，缠绕着他的神经。
回到他那间不足十平米、弥漫着霉味和泡面气息的出租屋，陆衡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着气。
狭小的空间给了他一种虚假的安全感。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到那张破旧的书桌前，抖着手从挎包里再次掏出那个金色天秤，将它重重放在桌面上。
昏黄的台灯光下，天秤的轮廓投下扭曲的阴影。
他死死盯着它，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惊惧、茫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兴奋和掌控感。
“出来！”陆衡的声音嘶哑，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恐惧，在寂静的房间里突兀响起，“我知道你在！给我出来！说话！”
房间里一片死寂。
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陆衡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难道…真是自己精神崩溃了？是父亲的死刺激太大？是幻觉？
就在他几乎要被自我怀疑淹没的瞬间——
书桌旁的空气，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下。
仿佛光线被强行撕开一道口子。
一个“东西”，缓缓凝聚成形。
它没有固定的形体，像一团最浓稠不断蠕动翻滚的阴影，边缘模糊不清，不断有细碎如同黑色沙砾般的物质从它身上剥落又重组。
它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大约一人高。
没有清晰的面容，只有两个位置深深凹陷下去，如同两个深不见底、吞噬一切光线的漩涡。
没有下半身，它的“身体”如同流动的墨汁，与房间的阴影完美地融为一体。
一股非人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陆衡倒抽一口冷气，连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不是幻觉！这鬼东西真的存在！
“你…你到底是谁？！”他声音发颤，指着那团阴影。
那团阴影微微波动了一下，一个嘶哑、干涩、仿佛两块锈蚀铁片在摩擦的冰冷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响起，并非通过空气：
“我是托纳尔。裁决天秤的神魂。”
托纳尔…神魂…裁决天秤…
陆衡的目光猛地钉在桌上的金色天秤上，又猛地转向那团非人的阴影。
医院里那诡异的声音，天秤的倾斜，陈志刚的死亡…碎片瞬间拼凑起来，指向一个荒诞却无法否认的真相！
“刚才…医院里…是你？”陆衡的声音干涩无比，“陈志刚…是你杀的？”
“不。”托纳尔的声音冰冷而直接，“是你。裁决天秤回应了你的意志，执行了审判。”
陆衡瞳孔骤缩：“审判？就因为我说了他的名字？看了他的脸？”
他想起脑中响起的规则。
“裁决天秤，执掌审判。”
托纳尔的“目光”似乎扫过桌上的天秤，
“持秤者，知晓目标真名，注视其面容，心中默念其名。十息之内，天秤将洞悉其过去、现在、未来的一切行径与心念。
凡存一丝恶念或一行恶举，无论大小、时空、是否施行，皆判有罪。裁决既下，罪者心脉断绝，立毙当场。”
过去、现在、未来？一丝恶念都不放过？心脉断绝，立毙当场？
陆衡的呼吸变得粗重。
这力量…太可怕了！也太…诱人了！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张脸：那些克扣工钱的包工头，那些仗势欺人的混混，那些逍遥法外的混蛋…
“代价呢？”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使用它…我需要付出什么？”
“没有代价。”托纳尔的声音毫无波澜，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唯身死之时，魂魄归于裁决之器。”
死后的…灵魂？
陆衡愣了一下。
对于一个刚刚失去父亲、工作朝不保夕、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来说，“死后”的灵魂归属，听起来遥远得像个笑话。
这算哪门子代价？！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狂喜和恐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
他看着桌上那冰冷的金色天秤，又看了看悬浮在阴影中的托纳尔。
恐惧在消退，一种名为“权力”的冰冷火焰，在他眼底深处悄然点燃，越烧越旺。
他缓缓伸出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再次握住了裁决天秤。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却像炭火一样灼烧着他的掌心，也点燃了他心中某个黑暗的角落。
窗外，雨声依旧。
而陆衡的世界，已然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