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残玉生辉,亡命荒原
雨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杨昭的粗布短褂,黏腻地贴在伤口上,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蜷缩在废料堆的阴影里,怀中的阿莲像只受惊的小兽,紧紧抓着他染血的衣襟,小小的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血腥味和潮湿腐败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神经,提醒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父亲倒在血泊中的身影,鬼面人手中那块染血的家传玉璜,还有那句冰冷的“孽种”。
“爹……”杨昭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呜咽,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不是敌人的,是他自己的。巨大的悲痛如同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但残存的理智和怀中阿莲微弱的体温,像一根细线,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不能死在这里。爹的仇要报,玉璜要夺回!阿莲……也要活下去!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拨开遮挡视线的破木板,再次向外窥探。雨势小了些,但天色更暗了。死寂笼罩着黑石镇,只有雨滴敲打瓦砾和尸体的单调声响,奏响一曲无声的挽歌。街道上横陈的尸首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那些黑衣杀手,确实不见了踪影。
暂时安全了……吗?
杨昭不敢大意。黄泉宗,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死亡和诡秘。他们行事狠辣,不留活口,怎会轻易放弃搜索?也许……他们只是暂时离开,或者,正埋伏在镇外?
胸前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他低头,看向手中那块让他死里逃生的残玉——母亲唯一的遗物。此刻,它已经不再滚烫,恢复了温润的触感,但之前那神奇的一幕却深深烙印在杨昭脑海:血光凝聚的古篆——《碧落黄泉诀》!
那是什么?武功秘籍?是它救了自己?还是……引来了祸端?
无数疑问在脑中翻腾。他尝试着再次将残玉按在胸口的伤口上,挤出几滴血珠涂抹上去。
毫无反应。
杨昭皱紧眉头。是血不够?还是……需要特定的方式?他回忆着残玉发烫时的情景:生死一线的绝境,巨大的悲愤与不甘,还有……鲜血。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试图去感受父亲曾提过的、习武者才有的“气感”。然而,除了伤口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丹田处空空如也,什么也感觉不到。他根本不通内功,连最基础的气感境都未踏入。
沮丧的情绪刚升起,异变再生!
当他精神高度集中,带着强烈的不甘和探索的意志去“凝视”手中的残玉时,那温润的玉质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冰凉气流,毫无征兆地从残玉接触他掌心劳宫穴的位置,缓缓渗入!
这股气流细若游丝,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和生机。它顺着杨昭的手臂经脉,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艰难却执着地向上游走。所过之处,那火辣辣的疼痛竟然奇迹般地减轻了一丝,虽然极其微弱,但在这绝望的境地,不啻于天籁之音!
“这是……内力?”杨昭心中狂震!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神奇的力量!这股冰凉的气流虽然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像黑暗中的一点萤火,点燃了他求生的希望和对力量的渴望!
《碧落黄泉诀》……这就是它的力量吗?通过这块残玉传递?
他强压住激动,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缕微弱的气流,试图让它向胸口的伤口汇聚。这个过程异常艰难,他对经脉一窍不通,只能凭借模糊的感觉。气流如同不听话的顽童,左冲右突,大部分都消散在途中,只有极细微的一丝,终于颤巍巍地触碰到了伤口边缘。
“嘶……”一股清凉之意瞬间覆盖了灼痛,虽然无法治愈伤口,却大大缓解了痛苦,甚至让流血的速度都似乎减缓了一分!
有效!真的有效!
杨昭精神大振。虽然这力量微乎其微,远不足以让他战斗,但至少能让他保持清醒,减轻痛苦,争取到宝贵的逃亡时间!
就在这时——
“呜……呜……”怀里的阿莲发出细微的呜咽,小脸冻得发青,嘴唇发紫。
杨昭心中一紧。雨还在下,夜风越来越冷。他自己有残玉的微弱气流护持,勉强还能支撑,但阿莲只是个孩子,再这样淋雨受冻,恐怕……
必须离开!立刻!
他小心翼翼地将残玉贴身藏好,感受着那缕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冰凉气流在体内缓缓流淌,支撑着他的意志。他撕下还算干燥的里衣布条,草草包扎了一下胸前最深的伤口,然后轻轻抱起阿莲。
“阿莲乖,别出声,哥哥带你离开这里。”杨昭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阿莲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决心,大眼睛里虽然还噙着泪水,却用力地点了点头,把小脸埋进他怀里。
杨昭最后看了一眼铁匠铺的方向,黑暗中,父亲的尸体静静躺在那里。他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仇恨和悲痛,随即化为钢铁般的决绝。
爹,您放心。我杨昭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此仇必报!玉璜,我一定会夺回来!
他不再犹豫,抱着阿莲,弓着腰,利用断壁残垣和堆放的杂物作为掩护,像一只受伤的孤狼,悄无声息地朝着与镇口相反的方向——黑石镇背靠的那片荒凉戈壁潜行而去。那里乱石嶙峋,沟壑纵横,虽然环境恶劣,却是躲避追踪最好的天然屏障。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伤口的疼痛在冰凉气流的抚慰下勉强可以忍受,但体力的消耗和精神的紧绷让每一步都异常沉重。杨昭咬紧牙关,凭借着打铁多年锤炼出的坚韧体魄和对小镇地形的熟悉,艰难地在黑暗中跋涉。
终于,他穿过了小镇边缘最后几间倒塌的土坯房,踏入了荒凉的戈壁。脚下是松软的沙砾和硌脚的碎石,夜风吹过裸露的岩柱,发出呜呜的怪响,如同鬼哭。
就在他稍微松了口气,准备找个避风的石缝暂时歇息时——
“嗖!”
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几乎是贴着杨昭的后脑勺掠过,深深钉入他前方几步远的一块风蚀岩上!
那是一支通体漆黑、只有三寸长的无羽短箭,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杨昭瞬间浑身汗毛倒竖,抱着阿莲猛地向旁边一块巨石后扑倒!
“噗噗噗!”又是三支黑箭,几乎不分先后地钉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没入沙土之中,只留下三个不起眼的小孔。
杀手!他们没走!或者说,他们留下了暗哨!
冷汗瞬间浸透了杨昭的后背,比雨水更冷。他紧紧抱着阿莲,蜷缩在巨石后,心脏狂跳。胸口的伤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又开始渗血,那缕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冰凉气流也变得紊乱起来。
黑暗中,几个如同融入夜色的黑影,从不同的方向,如同捕食的鬣狗,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他们没有说话,但那股阴冷、带着血腥味的杀意,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锁定了巨石后的猎物。
为首一人,手中把玩着几枚同样的黑箭,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目光如同毒蛇,死死盯住杨昭藏身的方向。
“小子,命还挺硬。可惜,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把怀里的小丫头交出来,再告诉你那块碎玉的下落,大爷我给你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