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很没钱了
店内昏暗潮湿，季宁环顾四周，打量墙上挂得杂乱无章的神经接口和数据线，它们凌乱地纠缠在一起，不细看的话，还以为是没打扫干净的蛛网。
整座店里唯一的光源，竟然是角落里一台老式全息投影仪，它断断续续地闪烁着，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诡异的蓝光。
不等她继续观察，维奥拉便吹了声口哨：“来活了！”
“嗡——”
一道全息投影顷刻显现，那是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上半张脸覆着面具，下半张脸的姣好轮廓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眼睛——蓝色数据流覆盖在上面循环跳动，叫人分辨不出这样漂亮的光泽是否属于它原本的颜色。
“我今天很忙，亲爱的。”他的声音带了些合成电音，尾音却又带着人类特有的沙哑，透出显而易见的疲惫。
“少来这套，”维奥拉单手支腰，指尖在腰间的手枪上轻轻叩打，“你是不是又拿我的名字出去招摇撞骗了？”
他笑着向维奥拉凑上前去，投影边缘泛起涟漪般的波纹：“有什么关系嘛，姓‘柯蒂斯’的可多了去了，就像我的‘格雷亚’一样。”
“行了，”维奥拉轻哼一声，挥手打散眼前的蓝光，转头朝季宁抬了抬下巴，“长官小姐，和他说说你的需求。”
季宁上前一步，直视对方由数据构成的瞳孔。
那双眼睛漂亮得简直可以说是摄人心魄，难道仿生人也有对外貌的审美？不过这个投影好像是活人变的……不对，先谈正事。
“我需要一套针对性的屏蔽仪，这是编码系统。”
说完，季宁将掌上光屏放在柜台，展示预先准备好的源文件备份。
“军工级别的防火墙——”格雷亚扫了一眼光屏，随即飘到了柜台后面，“先前也有人送到这里来，可惜预算不够，我就没接单。”
季宁汗颜，心道看来这监控系统不仅推行得草率，泄露起来也是随随便便。
“钱不是问题。”季宁轻轻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指骨在桌面上有意无意地轻叩，“能一眼看出来是军工级别，看来你也没少接这种单嘛？”
格雷亚眯起眼睛，似在审视她的态度，随后缓缓开口：“我要的不是钱。”
季宁眉头微挑：“那你要什么？”
对方忽然倾身向前，那张由数据流构成的面孔几乎贴到她的眼前，细小的光点流动闪烁，像是在无声计算什么。
全息投影的碎光喷在季宁的脸上，带着电流的刺痛感。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在咚咚作响。
“您贵姓？”他换回轻松的语气，前言不搭后语地问。数据流重新汇聚成一张玩世不恭的笑脸，好像刚才的逼近只是随意之举。
季宁眼球一转，淡然回答道：“姓宁。”
“那么，宁小姐，”格雷亚勾起唇角，“你要用它来做什么？”
季宁心跳漏了一拍，所幸反应够快，随即面色如常地反问：“过问顾客隐私是黑市的规矩？”
格雷亚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俨然一副唠家常的随意模样：“不，我只是觉得小姐颇合眼缘，多嘴关心一句罢了。”他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眸中却闪过一道锐利的蓝光。
季宁心中一紧，诡异的是，她竟未感觉到对方的恶意，顶多觉得这家伙有些难以捉摸。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有什么魔力，好像只要对上他的眼睛，就会莫名对他产生信任一样。
“给我十分钟，我就能提供你想要的，而你需要支付的，是它为你带来的任意成果——什么都可以，哪怕只是一条有些价值的情报。”
季宁托腮陷入沉思。这个要求倒也没有很无理，把科研所的情报分享给黑市，似乎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反正她本来就准备秘密潜入。
不过，既然要分享情报，多少还是伴随了一些风险。
谁知道他要这些情报做什么，说不准转手就给她灭口了。
季宁转头看向维奥拉，语气里带了一丝意味深长的试探：“亲情折？”
维奥拉面无表情，干脆利落地答道：“我刚和他断绝关系。”
“……”季宁面色一僵，无语得直冒冷汗，“那你们的亲情很塑料了。”
“那倒不能这么说，”格雷亚轻笑一声，“我和柯蒂斯小姐可是过命的交情。”
说到“过命”两字，他有意加了重音。
季宁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额角滑下一滴冷汗。
还真是开在黑市里的店——黑店。
季宁无声地叹了口气，抬起下巴为自己涨了涨气势：“怎么支付？”
格雷亚耸了耸肩，似乎对她的问题并不在意，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戳着面前的光屏，开始处理手中的编码：“抽空来这里交货就行。”
就是说赊账也行呗。季宁向前迈了一步，追问道：“这么随便？你们店不会有亏损吗？”
“当然不会，我们有完备的追债方案，是没空还是故意逃单，店里一查就知道了。”格雷亚停下手上的动作，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对了，下回来的时候记得报上真名，尽管黑市不欢迎联盟军，我们这也不介意季长官成为忠实的老顾客……”
季宁呼吸一滞，心间陡然升起一阵寒意。
明明身边只有他和维奥拉两个人，她却总感觉有冰冷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来。
她深吸口气，指节无意识地收紧，指腹在桌面上压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行……够狠。”
她早该想到的，黑市从来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涉足的地方。从踏入这里开始，她的一切就被明码标价了。
“你别唬人了。”维奥拉瞪了格雷亚一眼，冷不丁地开口，“长官小姐，你要是不想做这笔交易，我可以送你离开。不过你也要知道，有些东西……光用钱是换不到的。”
季宁张了张嘴，绷着嗓子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无奈接受了交易：“成交。”
格雷亚微微一笑，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