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来乍到
“老爷，云翔要是一直不醒，我可怎么活啊？”
“云翔啊，我可怜的孩子啊！你怎么会遭这么大罪啊！”
“老天爷，我们展家是造了什么孽啊！”
李寻欢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已经结束了，周遭一片漆黑，却怎么都醒不来。耳畔不时地响起一名妇人的哭喊声，时而撕心裂肺，时而抽抽搭搭，由远及近。仔细听，还有其他一些人的说话声、叹息声。
过了很久，周围终于安静了。李寻欢听到了一个人的呼吸声，不是别人的，那是他自己的呼吸声！因为他感觉到了自己胸腔的起伏。
“我身在何处？我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我的魂魄还在？这是在阴间吗？我为何还能呼吸？”李寻欢的心中有无数个疑问翻涌着。他努力想睁眼看看，无奈眼皮沉重，怎么都睁不开。
空气中飘来一缕似有似无的香味，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上李寻欢的额头，很快又拿开了。手不大，很柔软，应是女子的。那女子取来水盆绢帕给李寻欢仔细擦拭了头脸脖子和手脚。忙完这些，她在床沿坐了下来。周围又安静了。
困顿袭来，李寻欢又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听得身边女子窸窸窣窣地起身。她又一次取来水给他擦了脸后，轻轻关上门出去。
过了片刻，那女子回来，扶起李寻欢的上半身，将他斜靠在自己身上。
李寻欢的头无力地枕在女子的脖颈间，女子身上的体香钻进他的鼻尖，很好闻很安心的味道。女子极其小心地喂了他一勺温水。
李寻欢竭力尝试着吞咽，喉结终于松动，半勺水咽了下去。当这半勺水顺着喉管食道流淌下去的瞬间，这具身体竟有了完整的知觉。
他费力地挣开了眼帘。最先看到的，便是女子的纤纤玉手，以及手上那几处触目惊心的伤疤。
女子正准备喂他第二勺水，没想到他忽然睁开了眼睛，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便推开他站了起来，手中的调羹掉在地上，身体碰倒了一旁凳子上的水碗，只听“叮铃——哐当”两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尤为刺耳。
李寻欢被突然放倒，头重重地落在枕头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女子有些欢喜又有些忐忑的样子。想要扶他，又仓皇地缩回了手，不知所措地拧着帕子。“云，云翔，你醒了。我……我去叫人，告知爹娘。”女子长得很清秀，脸色却很苍白。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似乎片刻也不敢待在这里，转身快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李寻欢张了张嘴，舌头根本不听使唤，只能艰难地撑起身环顾屋内。
这里的家具摆设都有些奇怪，不但形制怪异，质地更是不同。他现在躺着的床榻，床顶没有盖，所用木料很特殊，雕刻的花纹倒是特别繁复精致。地上竟还铺着地毯，编织工艺也很奇特。
最不可思议的是窗户，不同于明瓦窗，竟然是全透明的，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屋内的光线却是更好了。
李寻欢觉得口干舌燥，胸闷气短，浑身酸软。他一点点掀开被褥，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猜测应是贴身亵衣，不过不是系带，而是用了对襟款式，还有很多看起来是布做的扣子，很是别致。
床前放着一双黑色千层底布鞋。李寻欢耗了不少力气才挪过身子坐到床边，穿上这双鞋。
他气喘得厉害，头开始疼起来。慢慢地抬手，摸到了额头上缠着的厚实纱布。
“云翔，云翔！”正在他疑惑恍惚间，一群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对神情急切的中年男女。
那妇人四十左右的年纪，面容姣好。她一看到李寻欢立时喜极而泣，踉跄着扑过来抱住李寻欢又哭又笑：“云翔啊，我的儿啊，你可算醒了啊！吓死娘了啊！”
李寻欢被妇人紧紧抱着透不过气，想挣脱又没有力气，不免有些尴尬地看向后面的众人。
中年男人五十岁上下，眉宇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从容，唇上蓄须。他在见到李寻欢后略略松了口气，只关切地问：“云翔，你感觉怎么样？可有什么不适？”
妇人闻听这话，像想起什么，赶紧松了手：“儿子你怎么样？头还疼吗？哪个天杀的打了你啊！一定要让警察枪毙他！”
李寻欢看着众人没有说话，心下的奇怪又增加了几分。他喘了几口气，忍不住咳嗽起来。
“品慧，让云翔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等他好些了再说。”
“对对对，是我糊涂了。儿子，你先躺下来。”
李寻欢不知哪里冒出来这对年龄与他相差不多却自称他父母的人，但看他们对自己的关爱情意倒是真切得很。
饶是李寻欢闯荡江湖多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全然搞不清楚当下的状况。这里的人衣着打扮十分奇特，是他从未见过的。特别是男子，竟然全是短发！自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出家了却红尘，怎可随意剪发？
“天虹，快去把药端来，服侍云翔喝药。”被唤作天虹的正是之前出去的那名女子。
天虹轻声应了是，已端着药碗走过来。
正在这时，门外有下人来报，说是警察局徐局长带人来访，有急事请老爷和二少爷见面一叙。
“给徐局长上茶，我即刻就来。”老爷敛容吩咐道，“让云翔静养，天虹仔细陪着，不要有差池。纪总管赶紧派人再去请大夫来给云翔诊治，头上的伤千万不要有什么后遗症才好。品慧，云翔醒了你就放心吧，先回房休息。”
被叫做纪总管的是个长相精明的男人，他对身旁一名年轻人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年轻人应声离去，离开前不着痕迹地朝李寻欢使了个眼色。李寻欢不明所以，借着咳嗽掩饰过去。
“云翔，你怎么只会咳嗽不说话啊？”那妇人焦急起来，转身又抓着老爷的手问：“老爷，云翔怕不是真的被砸坏了脑袋吧？”
李寻欢闻言，勉强开口道：“我无妨。”说的很费劲，这条舌头有点不像他的。
众人见此情形都松了口气，再嘱咐了几句，方才各自离去。房间里只剩下李寻欢和天虹。
天虹正欲给李寻欢喂药，不料李寻欢别过头去，道：“你放着吧。”说的很慢，声音不大，舌头的知觉一点点在恢复。
天虹一惊，手里的碗差点没捧住。她害怕地看着李寻欢，退后两步把药放在桌上。
她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屋内的空气似乎要凝固了。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拽紧了帕子转身面向李寻欢道：“云翔，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请你一定要放过云飞和阿超，好吗？也放过你自己，好好吃药好好养病。”
李寻欢看着她：“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