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惊雷
冯劫一党的覆灭，如同一场血腥的飓风，将咸阳朝堂冲刷得一片肃杀。朱雀门外的献俘台尚未迎来敌酋卡洛斯，黑冰台诏狱却已人满为患。每日都有新的官员被锁拿入狱，抄家的车队碾过青石板路，留下财富被剥夺的冰冷轨迹和无尽的恐惧。皇帝嬴政用最酷烈的手段昭告天下：背叛大秦，里通外敌，唯有死路一条！帝国的核心，在铁血清洗中，暂时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
然而，林深的心头，冯劫临刑前那句如同诅咒般的低语——“真正的‘暗棋’…你们永远也找不到…利莫里亚的复仇…才刚刚开始…”——却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冯劫是明面上的毒蛇，已被斩首，但那潜藏更深、更致命的“暗棋”，究竟是何人？在何处？意欲何为？
蒙挚动用了“影枭”和“玄甲卫”的全部力量，对朝中所有与冯劫有过交集、甚至仅仅是立场相近的官员进行更隐秘、更深入的排查，同时对利莫里亚在咸阳可能残留的据点进行地毯式搜索。然而，数日过去，竟一无所获！那“暗棋”仿佛从未存在，又或者，其隐藏之深、手段之高，远超冯劫。
“要么是冯劫临死前的虚张声势，扰乱我等心神。”蒙挚向林深汇报时，眉头紧锁，“要么…这‘暗棋’的级别和能量，远超我等想象！其蛰伏之深，联络之隐秘，可能根本不在我们之前的排查范围之内！”
林深站在巨大的帝国舆图前，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咸阳的位置，眼神凝重。“虚张声势？冯劫已至绝境，没有必要。这‘暗棋’，必然存在。其目标，也绝非仅仅是本相一人。冯劫的覆灭，恐怕正是其启动的信号。让‘影枭’的目光，放得更远一些…不在朝堂，或许在民间？不在明处，或许在…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
西海，镇海屿（原香料屿）。
大秦的玄鸟旗已高高飘扬在这座新近征服的战略要冲之上。简易却坚固的码头正在扩建，第一批驻军和移民工匠的营房已初具规模。水师都督周瑜站在新建的瞭望塔上，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脸上却没有多少胜利者的轻松。
“禀都督！”一名斥候快船靠岸，信使匆匆登塔，“罗斯托克联邦急报！其北方边境的蛮族部落突然大规模集结，攻势异常凶猛！罗斯托克主力军团被牵制在北方，暂时…暂时无法按盟约，派出足够舰船协助我维持西海商路护航！”
周瑜眉头一皱：“卡斯蒂利亚那边呢？”
“卡斯蒂利亚海军正在其本土以西海域，与利莫里亚一支分舰队激烈交火！据闻利莫里亚人投入了新式快船，速度极快，骚扰不断，卡斯蒂利亚人暂时也抽不出更多力量袭扰利莫里亚主航线！”
“孔雀故地诸邦呢？”
“诸邦内部似有纷争！几个靠近利莫里亚传统势力范围的城邦，突然爆发了针对我大秦商行的骚乱！指责我商品‘冲击本地产业’、‘破坏传统’，要求提高关税，限制大秦商船停靠！背后…似乎有利莫里亚商人的影子在煽动！”
坏消息接踵而至！周瑜的脸色沉了下来。利莫里亚的反扑，虽未在正面战场再现香料屿般的惨败，却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他们利用蛮族、分舰队骚扰、煽动内部矛盾，精准地打击着大秦“互惠同盟”的薄弱环节！西海刚刚构建的贸易罗网，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传令！”周瑜声音冷冽，“命‘定海’、‘镇海’两艘主力舰，各率一支快速巡防舰队，以镇海屿为中心，扩大巡逻范围！凡悬挂利莫里亚旗帜之商船，无需警告，一律扣押！货物充公！船员押送咸阳！告诉卡斯蒂利亚和罗斯托克的联络官，他们的困难，大秦理解，但盟约就是盟约！若因自身原因无法履行，则我方承诺之军械、星图、优惠贸易，也将视情况调整！同时，让鸿胪寺派往孔雀故地的使者，立刻出发！带上本督的‘问候’，问问那些城邦的城主，是想继续享受大秦的‘互惠’，还是想尝尝…大秦的怒火！”
周瑜的应对强硬而直接。他知道，在这远离帝国本土的茫茫大海上，示弱就是灭亡。唯有以更强硬的态度，更凌厉的反击，才能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墙头草，维持住这来之不易的局面。
南疆，伏波将军府。
赵佗的案头，则是一派繁忙却有序的景象。葬神谷一战，彻底打垮了“鬼蝮”部的脊梁，其残部四散逃入深山，已不足为患。赵佗一边指挥军队清剿残敌，一边按照林深的指示和皇帝的严旨，开始推行更彻底的“改土归流”政策。
“将军，这是新勘定的郡县舆图。”一名文吏恭敬地呈上地图，“以原‘鬼蝮’部核心区域为中心，设‘镇南郡’，下辖三县。郡守由朝廷委派，县令由熟悉百越事务的能吏担任。各归顺部族头人，授‘土司’虚衔，赐宅邸于郡城，其子嗣可入郡学，习汉礼，考功名。其原有部众，打散编入保甲，由郡县官吏直接管辖。”
“善。”赵佗点头，在地图上几个关键隘口点了点，“在此处、此处、此处，设立永久军堡，驻扎精锐！一为弹压可能之反复，二为监控深山动向，三为…保护即将到来的移民和商队。”他看向另一份文书，“工部调拨的第一批农具、粮种、耕牛已到，分发至归顺部族。朝廷派遣的‘劝农使’和‘工学馆’匠师也已启程，将教导百越之民开垦梯田，种植水稻、桑麻，兴修水利。”
“鹞子、山魈、巫咸三位义士呢？”赵佗问道。
“回将军，‘鹞子’大人正带领通译，深入各归顺部族，宣讲朝廷政策，化解仇怨；‘山魈’大人带领一支精干小队，深入山林绘制详图，标注毒瘴险地、可用资源；‘巫咸’大人则在‘葬神谷’原祭坛遗址，主持一场大型的‘安抚祖灵’仪式，邀请各部族长老观礼，效果…似乎不错，许多长老态度明显软化。”
赵佗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轻松。南疆的血火正在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帝国秩序的确立和文明的渗透。这比单纯的杀戮，更符合长远利益。他提笔给林深写捷报与进展汇报，心中对那三位立下奇功的“玄甲卫”充满感激。
咸阳，风暴的中心。
就在林深将主要精力投入到应对西海压力和梳理南疆后续时，一个突如其来的、石破天惊的消息，如同最猛烈的惊雷，狠狠劈在了咸阳城的上空！
利莫里亚联盟派往大秦、试图进行战后接触和试探性谈判的正式使节团，在进入大秦陇西郡境内、即将抵达咸阳的前夜，于驿站之中，遭遇灭顶之灾！
整个使节团，包括正使、副使、随行官员、护卫武士共计三十七人，连同驿站内当值的十名秦国驿卒、驿丞，一夜之间，全部被杀！死状极其惨烈！
消息如同瘟疫般以最快的速度传入咸阳。朝野震动！皇帝震怒！
章台宫御书房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始皇帝嬴政面前的御案上，摆放着陇西郡守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血淋淋的现场报告和仵作验尸记录。林深、蒙挚、廷尉（最高司法官）等重臣肃立阶下，人人脸色铁青。
“现场无激烈打斗痕迹，死者多为在睡梦中被割喉，或中毒身亡。利莫里亚正使、副使死于剧毒‘鹤顶红’，护卫武士则被精妙剑术一击毙命…驿站驿卒也未能幸免，死因各异…”廷尉的声音带着颤抖，“凶手…手段极其专业，狠辣，且…熟悉驿站布局，行动干净利落，未留下任何指向性线索…除了…”
“除了什么？”皇帝的声音冰冷刺骨。
廷尉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在利莫里亚副使紧握的手中，发现了一枚…一枚刻有玄鸟暗纹的…精钢弩箭箭簇！此箭簇形制，经兵部武库司确认…为我大秦‘玄甲卫’…专属配备！”
“什么？！”蒙挚失声惊呼，虎目圆睁，几乎要喷出火来！“不可能！玄甲卫绝无可能执行此等任务！此乃栽赃！赤裸裸的栽赃！”
林深的瞳孔骤然收缩！玄甲卫专属箭簇！出现在利莫里亚副使手中！这栽赃，如此拙劣，却又如此致命！目标直指他林深掌控的最核心力量——玄甲卫！甚至…指向他本人！
皇帝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蒙挚，最终定格在林深脸上。冕旒珠玉轻晃，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唯有一股无形的、足以令人窒息的威压弥漫开来。
“林卿。”皇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此事，你怎么看？”
“陛下！”林深深深一揖，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前所未有的凛冽杀意，“此乃利莫里亚‘暗棋’所为！其目的有三：其一，彻底断绝两国战后接触之可能，激化仇恨！其二，栽赃陷害，动摇陛下对臣之信任，离间君臣！其三，制造惊天大案，引发朝野动荡，甚至…挑起两国不死不休之战争！”
他抬起头，目光毫不避讳地迎向皇帝那深不可测的眼眸：
“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玄甲卫绝无参与此事！此箭簇，若非凶手刻意遗留，便是有人监守自盗，或仿制嫁祸！恳请陛下，将此案全权交由臣与蒙挚彻查！十日之内，必揪出幕后真凶，粉碎其奸谋！若逾期不破，臣…自请领死，以谢天下！”
蒙挚也立刻跪倒：“末将亦敢以性命担保！玄甲卫清白！恳请陛下允准末将戴罪立功，擒拿真凶！”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皇帝手指轻轻敲击御案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良久，皇帝那冰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朕，准了。”
“林深、蒙挚，朕予尔等全权，调动帝国一切力量，彻查此案！十日之期，朕要看到结果。”
“记住，”皇帝的目光如同万载寒冰，扫过林深，“这枚箭簇，指向的不仅是玄甲卫，更是朕的丞相府！朕要的，不仅是一个凶手，更要这枚‘暗棋’的…全盘覆灭！”
“若十日之内，尔等无法给朕一个满意的交代…”皇帝的声音微微一顿，那未尽之意，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人胆寒，“后果，尔等自知。”
“臣（末将），领旨！谢陛下信任！”林深与蒙挚齐声应诺，声音沉重而决绝。他们知道，这不仅是一场追凶之战，更是一场关乎帝国稳定、君臣信任乃至他们自身性命的背水之战！利莫里亚的“暗棋”，终于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抛出了最致命的一击！
走出章台宫，冬日的寒风凛冽如刀。林深抬头望向铅灰色的天空，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暗棋’…好手段！”他低声自语，声音冰冷如铁，“十日…本相倒要看看，你这颗深埋的毒牙，究竟能藏到几时！蒙挚！”
“末将在！”
“立刻封锁陇西驿站方圆百里！所有人员，许进不许出！严查驿站所有人员背景、近期的所有访客、出入记录！核对所有玄甲卫近期弩箭领取、损耗记录！尤其是…遗失记录！同时，让‘影枭’动用所有潜伏在利莫里亚的暗线，不惜一切代价，查清利莫里亚使节团出发前的所有细节！特别是…谁向他们建议了这条路线，入住了那个驿站！还有，查清那个副使的背景！他为何会‘紧握’那枚箭簇！本相要每一个细节！”
“末将遵命！”蒙挚眼中杀气腾腾，“掘地三尺，也要把这杂碎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