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照片的秘密
物理竞赛结束后的第三天，成绩公布了。林萧挤在公告栏前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榜首的名字——慕如雪。
“果然是她。“林萧不自觉地笑了，好像得奖的是他自己一样。
“喂，看这么认真，是在找谁的名字啊？“张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促狭地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林萧收回目光：“随便看看。慕如雪拿了第一，不意外。“
“那当然，“张明骄傲地挺起胸，仿佛是他自己得了奖，“如雪从初中起就没掉出过年级前三。不过...“他压低声音，“听说这次最后一题全校只有两个人做出来，一个是如雪，另一个是二班的周子阳。“
林萧点点头，想起那天慕如雪提到最后一题很难，但自己的笔记帮上了忙。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转身朝教室走去，想当面祝贺她。
教室里，慕如雪正坐在位置上低头看书，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长发上，映出柔和的光泽。几个女生围在她身边说着恭喜的话，但她只是淡淡地点头回应，看不出多少喜悦。
林萧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自从比赛那天后，他们之间的气氛微妙地改变了——慕如雪不再完全无视他，偶尔甚至会主动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但他们的交流依然停留在表面，像是有层看不见的屏障。
“嘿，冠军。“林萧最终还是走到她旁边，故作轻松地说，“恭喜啊。“
慕如雪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林萧读不懂的情绪：“谢谢。你的笔记...很有帮助。“
“那最后一题...“
“我做出来了。“慕如雪的嘴角微微上扬，“和你说的一样，思路在你的笔记里有提到。“
林萧正想说什么，突然想起那张一直放在他钱包里的照片。现在似乎是个好时机还给她。
“对了，有东西要给你。“他压低声音，“放学后能单独谈谈吗？“
慕如雪的眼睛微微睁大，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可以。图书馆后面的小花园，那里人少。“
整个下午，林萧都心不在焉。他不断回想着那张照片上温柔微笑的女子和严肃的小女孩。陈悦说那是慕如雪的母亲，而且“已经不在“了。这是什么意思？去世了？还是离开了？
放学铃声一响，慕如雪就迅速收拾好书包离开了教室，甚至没看林萧一眼。林萧故意磨蹭了一会儿，等大部分同学都走了才朝约定地点走去。
图书馆后面的小花园是学校最安静的角落之一，几棵老槐树投下斑驳的阴影，石凳上爬满了常春藤。慕如雪坐在最角落的一张长椅上，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上，像在等待什么重要的仪式。
“抱歉，让你久等了。“林萧在她旁边坐下，中间刻意留了一段距离。
慕如雪摇摇头：“没关系。你要给我什么？“
林萧深吸一口气，从钱包里小心地取出那张照片：“这个。比赛那天在实验室捡到的，我想应该是从你的笔记本里掉出来的。“
慕如雪的身体明显僵住了。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张照片，手指微微颤抖。林萧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失态。
“你...看了？“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林萧诚实地点头：“看了。很抱歉，我本来只是想确认是谁的...“他顿了顿，“你妈妈很漂亮。“
慕如雪终于接过照片，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的人像：“她去世了。在我十岁那年。“
林萧胸口一紧，尽管已经猜到，但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他心疼：“我很抱歉...“
“白血病。“慕如雪的声音平静得不自然，“从确诊到离开，只有三个月。“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照片上，慕如雪的母亲在光斑中微笑，仿佛还活着一般。林萧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地坐着，给她空间。
“这本笔记是她留给我的最后礼物。“慕如雪突然说，声音里有林萧从未听过的脆弱，“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就熬夜写了这本物理笔记，从基础到进阶...她说希望我能爱上物理，就像她年轻时一样。“
林萧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本被水浸湿的笔记对她如此重要。那不是普通的笔记本，而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那天我反应过度了。“慕如雪继续说，眼睛依然盯着照片，“不是因为你，而是...我觉得自己辜负了她的期望。弄脏了她留给我的东西。“
“但你现在的物理这么好，“林萧轻声说，“她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慕如雪终于抬起头，林萧惊讶地发现她的眼眶微微发红：“你真的这么认为？“
“当然！年级第一，物理竞赛冠军...“林萧数着，“而且我听张明说，你钢琴也弹得很好。“
提到钢琴，慕如雪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妈妈教的。她是个音乐老师。“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远处操场上学生的笑声。在这安静的花园里，时间仿佛静止了。林萧第一次感觉到慕如雪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冰山女神“，而只是一个想念母亲的普通女孩。
“那张明说的迎新晚会...“林萧试探性地问。
慕如雪摇摇头：“我已经很久没在公开场合弹琴了。妈妈走后，我就只在家里弹。“
“但你的琴声那么美，不分享太可惜了。“林萧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可能越界了，“抱歉，我不该...“
“没关系。“慕如雪竟然没有生气，反而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弹得好？你又没听过。“
林萧笑了：“看你拿笔的姿势就知道了。指尖总是微微翘起，像随时准备落在琴键上一样。“
慕如雪睁大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我...从没注意到这个。“
“我妈妈是钢琴老师，“林萧解释道，“所以我从小就看惯了这种手势。不过我自己弹得很烂就是了。“
“真的？“慕如雪似乎对这个巧合感到惊讶，“那...你想学吗？“
林萧愣住了：“什么？“
“钢琴。“慕如雪的声音依然平静，但眼神有了温度，“作为你帮我整理笔记的回报。学校音乐教室的钢琴平时没人用，我们可以...偶尔去练习。“
林萧心跳突然加速。他没想到一次简单的归还照片会带来这样的发展。慕如雪主动提出教他钢琴？这要是让张明知道了，非得惊掉下巴不可。
“那...迎新晚会的事？“他忍不住追问。
慕如雪的表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那是另一回事。不过...“她顿了顿，“如果你进步够快，也许我可以考虑和你四手联弹。“
这个承诺让林萧心头一热。他伸出手：“成交。你教我钢琴，我帮你整理物理笔记——虽然你现在可能已经不需要了。“
慕如雪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他的手：“笔记我永远需要。妈妈的版本...已经停在三年前了。“
他们的手短暂相触，林萧感受到她指尖微凉的触感，像清晨的露水一样清澈。这个简单的握手仿佛打破了什么看不见的屏障，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不同了。
“现在去音乐教室看看吗？“慕如雪突然提议，“今天周四，下午音乐老师不在。“
林萧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花园，穿过安静的走廊向音乐教室走去。夕阳透过彩色玻璃窗投射进来，在地板上形成斑斓的光影。慕如雪走在前面，她的轮廓在彩色光线中显得格外柔和。
音乐教室门没锁，里面空无一人。一架老旧的立式钢琴静静地立在角落，琴盖上落了一层薄灰。慕如雪走过去，熟练地打开琴盖，手指轻轻抚过琴键，像是在问候一位老朋友。
“很久没碰学校的钢琴了。“她轻声说，然后坐下来，手指自然地落在琴键上。
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林萧屏住了呼吸。那是一首他从未听过的曲子，开始时轻柔如细雨，渐渐变得激昂，最后又回归平静。慕如雪弹奏时完全变了一个人，她的身体随着音乐微微摇晃，表情生动而专注，与平日里的冷漠判若两人。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慕如雪的手指停在琴键上，久久没有移开。
“这是...“林萧轻声问。
“《梦中的婚礼》。“慕如雪的声音有些飘忽，“妈妈最喜欢的曲子。她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爸爸时弹的。“
林萧走到钢琴旁，小心地坐在她旁边的琴凳上。琴凳不宽，两人的手臂几乎相触。
“能再弹一次吗？“他请求道，“慢一点，我想学。“
慕如雪转头看他，两人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眼中的自己。她点点头，重新将手放在琴键上。
“这是右手的部分。“她示范了一小段旋律，“你试试。“
林萧模仿着她的动作，但手指僵硬得像木头。音符断断续续，完全不成调子。慕如雪却没有嘲笑他，而是耐心地纠正他的手指位置。
“手腕放松，指尖要有力。“她的声音近在耳边，“想象你在抓一个苹果。“
林萧再次尝试，这次稍微流畅了一些。他能闻到慕如雪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看到她垂下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的阴影。这个距离，这个时刻，如此亲密又如此自然，仿佛他们已经这样相处了很久。
“进步很快。“慕如雪评价道，语气里有一丝真实的惊讶，“你真的完全不会弹钢琴？“
“只会《小星星》。“林萧笑道，“我妈妈试过教我，但她说我手指协调性太差，更适合踢足球。“
慕如雪嘴角微微上扬：“那我们得证明她错了。“
她又弹了一遍那段旋律，这次林萧跟着她一起，虽然慢了很多拍，但总算能听出是同一首曲子。当他们的手指偶尔在琴键上相碰时，林萧感到一阵微小的电流窜过全身。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校园里的声音渐渐稀少，提醒他们该回家了。
“下周一放学后继续？“收拾书包时，慕如雪问道，语气随意得像是他们一直有这样的约定。
“好啊。“林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同样随意，“不过我得警告你，我可能是个比想象中更差的学生。“
慕如雪摇摇头：“我不这么认为。“她顿了顿，“今天...谢谢你。为了照片，也为了...“
她没有说完，但林萧明白。两人并肩走出音乐教室，走廊里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在分岔路口，慕如雪突然转向他：“你想看看那本笔记吗？我妈妈的。“
林萧惊讶地看着她：“可以吗？“
“明天我会带来。“慕如雪说，“虽然有些地方被水泡模糊了，但大部分还能看清。“她犹豫了一下，“也许...你能帮我一起修复它？“
林萧感到一种莫名的荣幸。他知道这对慕如雪意味着多大的信任。“我很乐意。“他郑重地说。
慕如雪点点头，转身走向校门口。林萧站在原地，看着她挺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中。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还能感受到琴键的触感，以及...或许是她留下的温度。
回家的路上，林萧不自觉地哼起了《梦中的婚礼》的旋律。这首曲子突然对他有了全新的意义——不再只是一段好听的音乐，而是连接他和慕如雪的桥梁，是她愿意与他分享的一部分内心世界。
他期待着周一的钢琴课，期待着看到那本珍贵的笔记，更期待着了解那个藏在“冰山女神“面具下，真实而柔软的慕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