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样之秘与灵枢低语
林默然工作室里那股混杂着松节油、颜料、酒精和绝望的气味，仿佛凝固在了空气中。工作台上，那个黑色的金属文件箱箱盖弹开，露出里面幽深的黑暗，像一张无声等待吞噬秘密的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箱内。
徐长卿的手稳定而迅速地伸入箱中。指尖触碰到的不是预想中的文件纸张，而是一种冰冷的、类似硅胶的柔韧触感。他微微一怔，随即小心地将其取出。
那是一个深灰色的、材质特殊的软性保护盒，大小与平板电脑相仿，表面没有任何标识。盒子由一种类似航天材料的复合硅胶制成，具备极佳的缓冲和密封性能。盒盖边缘嵌着一圈细密的磁性密封条。
徐长卿的手指拂过那圈密封条，感受着轻微的吸附力。他看向沈清秋，后者会意地点点头。技术警员立刻上前，戴上更精细的防污染手套，小心翼翼地用工具辅助，沿着盒盖边缘，一点点地撬开了密封条。
“嗤……”
轻微的气密声响起，一股极其淡薄的、带着特殊消毒剂和低温保存液混合的味道逸散出来。
盒盖被完全打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三样东西。
最显眼的，是一枚硬币大小、厚约半厘米的黑色金属圆片。圆片表面光滑如镜，中心位置蚀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却异常清晰的等边三角“A”符号——正是APEX的标志！在昏暗的工作室灯光下，这个微缩的标志散发着冰冷而神秘的光泽。
圆片旁边，是一个拇指大小的、透明玻璃质地的微型注射器。注射器内残留着极其微量的、呈现诡异暗紫色的粘稠液体。液体在玻璃管壁上留下难以察觉的挂壁痕迹。
最后一样东西，是一个同样小巧的、黑色金属外壳的移动硬盘。硬盘没有任何接口裸露在外，只在侧面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与外壳融为一体的指示灯凹槽。此刻，指示灯是熄灭的。
“这是……”沈清秋凑近，看着那枚黑色金属圆片和诡异的紫色液体，眉头紧锁。她不是技术专家，但直觉告诉她，这两样东西绝不寻常。
徐长卿的目光却第一时间锁定了那个微型注射器里的暗紫色液体。他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一种源自生物本能深处的、难以言喻的排斥感瞬间攫住了他。那粘稠的紫色，仿佛活物般在玻璃管内微微蠕动，散发着一种冰冷、污秽、令人作呕的气息。
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异样感，转向旁边的唐小柔：“唐小姐，你之前在林默然工作室，除了文件箱，还见过类似的东西吗？特别是这种紫色的液体？”
唐小柔惊恐地看着那注射器里的东西，脸色惨白地用力摇头：“没……没有……老师从来不让我碰他工作台下面的东西……我只见过那个贴纸……”
徐长卿不再多问。他看向技术警员：“这个盒子，还有里面的东西，立刻做最高级别的证物封存！特别是注射器里的液体，绝对不能泄露！苏法医在哪里？”
“苏法医还在美术馆展厅处理蜡像主体剥离。”一名警员回答。
“通知她，尽快完成现场工作，带着所有生物样本立刻回市局法医中心！”徐长卿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沈警官，这里交给你。这个硬盘，”他指了指那个黑色金属外壳的移动硬盘，“可能是关键，需要专业设备读取。保护好现场，尤其是林默然的所有电子设备！”
“你去哪？”沈清秋追问。
“市局法医中心。”徐长卿的目光扫过那枚散发着冰冷光泽的APEX金属圆片和令人不安的紫色液体，“答案，或许就在苏法医的实验室里。”他不再停留，拿起那个装着U盘和手机的深灰色风衣，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弥漫着颓废与死亡气息的工作室，再次投入门外冰冷的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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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市局法医中心，三楼，毒理与病理分析实验室。
时间已近凌晨三点。城市在雨幕中沉睡，但这里依旧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福尔马林以及各种化学试剂的冰冷气味，构成一种独特而压抑的背景音。
巨大的无影灯下，不锈钢操作台反射着刺目的白光。苏明月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白大褂，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手术帽里，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专注如鹰。她正站在一台高精度电子显微镜前，旁边连接着光谱分析仪和几台正在运行的复杂检测设备。操作台上，整齐摆放着十几个贴着不同标签的证物袋：有从蜡像不同部位剥离的蜡层样本、尸体皮肤组织切片、现场发现的血迹样本、以及那个装有诡异暗紫色液体的微型注射器——它被放置在一个特制的、带有惰性气体保护罩的透明隔离箱内。
徐长卿推门而入，带进一股室外的湿冷气息。他的风衣下摆还在滴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脸色在实验室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过分苍白，但那双深黑的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炼过的黑曜石。
苏明月只是在他进来时抬了一下眼皮，镜片后的目光在他湿透的风衣和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又迅速回到了显微镜的目镜上，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甚至带着点被打扰的不悦：“脱掉湿外套，门口有消毒衣和鞋套。别污染无菌操作台。”
徐长卿依言照做，动作利落。他套上消毒衣和鞋套，走到操作台旁，隔着一段距离，目光落在那个被隔离的紫色注射器上。“有发现？”
“初步毒理筛查，常规神经毒素和生物碱类未检出。”苏明月的声音毫无波澜，手指在旁边的光谱分析仪键盘上快速敲击着，调出复杂的波形图。“但这东西……”她终于将视线从显微镜上移开，指向隔离箱，“光谱特征异常。在特定激发光下，显示出强烈的、非自然生物荧光，波段集中在紫外与近红外交界区域。分子结构……初步建模显示极其复杂，包含多种未在数据库登记的杂环结构和金属络合键。像某种……人工合成的、高度不稳定的生物活性催化酶。”
“催化酶？”徐长卿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只是初步推测。它表现出强烈的能量活性，但极不稳定，暴露在空气中会快速降解，释放出……类似神经递质受体的干扰信号。”苏明月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凝重，“更关键的是，”她拿起旁边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递给徐长卿，“这是从死者林默然颈部伤口附近提取的组织样本，与死者血液样本的对比分析。”
徐长卿接过报告。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关键项：
>**样本A（伤口边缘组织）：检测到高浓度未知代谢产物（标记为X-7），分子量异常，结构未知。**
>**样本B（死者心血）：X-7浓度极低，处于正常生理代谢基线。**
>**备注：X-7代谢产物在死者其他器官组织（肝、肾、脑）中均有微量检出，但远低于伤口组织浓度。**
“伤口组织有高浓度的未知代谢物，但血液和其他器官浓度很低？”徐长卿立刻抓住了核心矛盾，“这不符合毒物扩散规律。”
“没错。”苏明月点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这只能说明，这种X-7代谢物，是在死者死亡前极短时间内，在伤口部位被快速、大量地制造出来的！而且，它似乎没有时间通过血液循环扩散到全身！”她指向那份报告上的另一组数据，“看这里，伤口组织的细胞线粒体活性残留显示异常峰值，同时伴随大量自由基爆发痕迹……像是……”
“像是一种剧烈的、局部的、被强行催化的能量爆发？”徐长卿接口道，声音低沉。
苏明月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惊讶于他能如此精准地理解这些专业表述。“可以这么理解。结合现场发现的这个注射器里的紫色液体……我高度怀疑，凶手在杀害林默然时，很可能同时将这种未知物质注入了他的颈部伤口！这种物质在极短时间内引发了局部组织的剧烈能量反应和未知代谢，这……可能就是导致尸体在高温蜡封下加速腐败的深层原因！”她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科学探索的兴奋，“这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生物武器雏形！”
生物武器！普罗米修斯计划！徐长卿的心脏猛地一沉。录音里那“神经耐受性突破阈值”、“灵枢共鸣指数”的冰冷叙述，瞬间有了恐怖的现实投射！
“能分析出这种X-7代谢物的来源吗？或者，它与注射器里的紫色液体关联性？”徐长卿追问。
“正在做质谱和色谱的深度匹配分析，需要时间。”苏明月回答，目光重新回到显微镜，“另外，我在剥离蜡像时，在死者后颈靠近发际线的位置，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类似针孔的陈旧性瘢痕点。位置非常隐蔽，被蜡层覆盖。我已经提取了瘢痕组织的样本，正在做病理切片。”
后颈针孔？徐长卿的神经瞬间绷紧！他想起了韩冰！那个在废弃实验室的记忆碎片里，冰冷的针头刺入后颈的剧痛感！还有……那个童年照片里，小男孩面对的巨大金属舱门！
“样本给我！”徐长卿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甚至伸出手。
苏明月被他突然的强硬态度弄得一怔，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悦：“徐顾问，这里是实验室。样本处理有严格流程……”
“我知道！”徐长卿打断她，眼神灼灼地盯着她，“但这个样本，可能直接关联到‘普罗米修斯计划’！关联到林默然的死因！甚至关联到……”他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关联到我！”
苏明月彻底愣住了。她看着徐长卿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眸——有急迫，有沉重，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身上看到如此清晰的情绪波动。她沉默了。几秒钟后，她一言不发地转身，从旁边的恒温冷藏柜里取出一个标记好的载玻片盒，里面是一片染好色的病理组织切片。
“这是瘢痕组织的切片。”她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但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多了一丝探究，“在显微镜下看。”
徐长卿立刻上前，取代了苏明月的位置，俯身看向显微镜的目镜。
高倍镜下，染色的组织细胞结构清晰可见。在看似普通的瘢痕结缔组织边缘，苏明月用显微操作针精准地标示出了一小片区域。那里的细胞……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
正常的纤维细胞应该是长梭形，排列有序。而这一小片区域内的细胞，形态却发生了畸变！细胞体积异常膨大，形状变得不规则，如同被强行充气的气球。细胞核明显增大，染色质分布异常，呈现出一种类似“毛玻璃”样的病变特征。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部分畸变细胞的胞浆内，苏明月用特殊染色法标记出了一些极其微小的、闪烁着微弱荧光的……晶体状微粒！这些微粒如同寄生的恶魔，嵌在细胞内部！
徐长卿的呼吸瞬间停滞！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种细胞畸变……这种晶体微粒……虽然形态不完全相同，但他瞬间联想到了韩冰左肩旧伤位置，在激烈搏斗中偶尔会透出的、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能量波动！还有他自己……在情绪剧烈波动或使用某些古武术秘法时，体内深处那种如同岩浆奔涌、几乎要冲破束缚的狂暴力量！
“这是……”徐长卿的声音干涩。
“细胞受不明能量辐射或强刺激后的畸变。这些晶体微粒……”苏明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科学家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成分未知，但能激发并稳定细胞内的线粒体异常高能活动。它们……像是某种外来植入物的残留碎片，或者……能量催化后的代谢结晶。”
外来植入物！能量催化！
徐长卿猛地直起身，脸色在灯光下苍白如纸。他看向苏明月：“我的血样。现在，立刻，抽我的血样做对比分析！”
苏明月镜片后的目光陡然锐利如针！“你的？”
“对，我的！”徐长卿斩钉截铁，他一把扯开自己消毒衣的领口，露出后颈！在靠近发际线的位置，灯光下，一个极其微小、颜色比周围皮肤略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圆形陈旧性瘢痕点，赫然呈现在苏明月眼前！
位置！和林默然后颈的针孔瘢痕几乎一模一样！
苏明月倒吸一口冷气！金丝眼镜后的瞳孔第一次因为纯粹的震惊而微微放大！她看着徐长卿后颈那个小小的瘢痕，又看看他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再看看显微镜下那片畸变的组织切片……一个冰冷而恐怖的猜想瞬间贯通了她的思维！
“你……你也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实验体X。”徐长卿替她说出了那个冰冷的代号，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又蕴含着惊涛骇浪。“现在，抽血！”
苏明月没有任何犹豫。专业素养瞬间压倒了震惊。她迅速转身，从无菌柜中取出一次性真空采血管和采血针，动作快而精准。“袖子卷起来。”
冰冷的酒精棉球擦拭过徐长卿手臂内侧的皮肤。针尖刺破血管，暗红色的血液迅速充盈了真空管。
就在苏明月拔掉采血针，用棉签按住针孔时——
“嘀嘀嘀！嘀嘀嘀！”
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突然从旁边的光谱分析仪上响起！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
两人同时转头！
只见那台正在对注射器紫色液体进行深度分析的光谱仪屏幕上，原本稳定的复杂波形图瞬间变得一片混乱！代表能量活性的曲线如同失控的野马，疯狂飙升，瞬间突破了仪表的红色警戒线！
“不好！样本活性失控！”苏明月脸色剧变！
几乎同时！
“嗡——！”
一声低沉而诡异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那个装有紫色液体的隔离箱内部响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被激活了！
隔离箱内，那原本只是缓慢挂壁的暗紫色粘稠液体，此刻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剧烈地蠕动、沸腾起来！粘稠的液面迅速鼓起一个又一个气泡，气泡破裂时，释放出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紫色荧光蒸汽！那蒸汽接触到惰性气体保护罩的内壁，发出“滋滋”的轻微腐蚀声！
“防护失效！退后！”苏明月厉声喝道，同时猛地按下操作台旁边一个醒目的红色紧急按钮！刺耳的实验室全区域警报声瞬间拉响！
徐长卿的反应更快！在嗡鸣响起的刹那，他已经一把将刚抽完血、还有些虚弱的苏明月猛地拉到自己身后！同时，他体内那股沉睡的、如同熔岩般的力量，在极度危机的刺激下，不受控制地轰然涌动！一股无形的、灼热的气场瞬间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实验室里的灯光都仿佛黯淡了一瞬！
他死死盯着那个正在剧烈反应、仿佛随时可能爆裂的隔离箱！深黑的瞳孔中，倒映着疯狂蠕动的紫色液体和不断升腾的诡异荧光蒸汽！一种源自基因深处的、既熟悉又极度厌恶的冰冷感觉，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他口袋深处，那个连接过U盘、一直处于静默状态的老旧翻盖手机，屏幕突然自动亮了起来！
幽暗的蓝光在混乱的警报红光中显得格外诡异。
屏幕上，没有解锁界面，只有一行冰冷的、如同鲜血般猩红的宋体字，无声地浮现：
>**灵枢共鸣指数：Kappa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