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陈曦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幸好韩泽谦给的慰问金比预想的多些，原以为只是退休金的零头，后来听他秘书说退休金和慰问金是分开发放的，这笔钱大概能撑两个月。
可钱总有花光的一天，她不能坐以待毙。
去银行查了母亲林薇的存折，里面空空如也。
陈曦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掏出那张皱巴巴的一百元人民币——张贤昨天塞给她的“小费”，纸币上印着的头像都被揉得有些变形。
她自嘲地笑了笑，张贤说得没错，现在的她真是一分钱都得掰成两半花。
光靠教孩子们拉小提琴根本不够，那些兼职的收入加起来，还不如母亲生前在韩泽谦公司挣得多。
说起来也可笑，那个在葬礼上侮辱母亲、嘲笑她的男人，开出的薪水却比普通上班族还高。
她想不通韩泽谦到底什么意思，难道就因为不想对死者的女儿太苛刻，才让她接母亲的班？
可看他那副样子，又不像心善的人。
正琢磨着，角落里的小提琴盒映入眼帘。
那是她考上大学小提琴专业时，母亲送的礼物。
当年这把价值近万的琴，象征着家里曾经的富裕和幸福。
家道中落之后，母亲之所以拼命打工，多半也是因为这把琴——它象征着东山再起的希望，也寄托着让女儿重拾梦想的期盼。
陈曦也曾对着这把琴描绘未来，说总有一天要在大礼堂演奏，要跨过眼前的磨难。
可现在，这希望却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
韩泽谦说“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但自从灵堂一别，他倒没再催。
陈曦用他给的钱还了张贤这个月的利息和部分本金，又缴了水电费，暂时让那个混蛋消停了些。刚删掉张贤“下个月见”的威胁短信，她就匆匆赶去便利店兼职。
“姐，你今天来得真早。”收银台的兼职生小李看到她，热情地打招呼。
几次相处下来，陈曦不是没察觉到对方隐隐的好感，但对一心只想赚钱的她来说，这种小事只会让她觉得麻烦，只能装作不懂。
熬完八小时的班，交接完工作，陈曦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便利店。
住宅区的夜路又黑又静，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家走，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只想倒头就睡。
这一刻，她突然理解了母亲生前的感受——那种累到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瘫在床上的无力感。如今，她代替了母亲的位置，只能苦笑着继续往前挪。
爬上阁楼的楼梯，她在门缝里发现了一封信。
不是水电费通知单，而是一份来自韩泽谦的文件——内容证明书，上面写着如果她不接受和解，对方将提起民事诉讼。
陈曦的嘴唇被咬得发白。一旦走到诉讼那一步，事情就麻烦了。
她根本没有胜算，就算现在勉强应诉，后续也得耗费大量时间精力，这对忙着赚钱还债的她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脑海里浮现出韩泽谦那张傲慢的脸，他肯定早就料到了这一切，才故意给她“逃跑”的空间，然后像放风筝一样，慢慢收紧手里的线。
“呵呵……”陈曦忍不住笑了，笑自己天真，也笑韩泽谦的算计。
他为什么非要让她去打理那个家？
难道真的找不到人，只能雇一个死去女佣的女儿？
恍惚间，韩泽谦那句“我想要别的”在耳边响起。
他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睛，像一条巨蛇，缠绕得她喘不过气。
难道……
陈曦攥紧了手里的证明书，纸张被捏得发皱。
与此同时，韩泽谦刚结束一场冗长的会议，和秘书一起走进电梯。
他松了松领带，满脸疲惫——这种例行公事的会议最是浪费时间，让他心情烦躁。
回到办公室刚坐下，秘书就汇报：“韩总，明天早上七点，董事长让您回家参加家族聚餐。”
“老爷子又觉得寂寞了？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爱叫人回去。”
韩泽谦用指尖敲了敲桌面，显得有些不耐烦。
自从他独立管理公司后，父亲韩董事长就总找他这个大儿子。
起初还拿工作当借口，后来家庭聚餐越来越频繁，老宅几乎成了“本家”的代名词。
父亲晚年突然变得“关心”起来，这让他很不适应，总想找借口推掉。
但拒绝的次数多了也不是办法，上次他缺席，父亲就借题发挥，暗示他该回家看看了。
“告诉老爷子，我明天会去。”韩泽谦揉了揉眉心，“还有事吗？”
“有，”秘书顿了顿，继续说，“陈曦小姐来电话了，说想和您达成和解。”
听到这个期待已久的名字，韩泽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笑容带着几分志在必得的意味：“这么快？”
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十天前。
那天他本是去视察，却在走廊里听到了小提琴声。
那曲子悲伤又充满张力，像一根针刺痛了他的耳朵。
循着声音走去，他看到林薇坐在客厅里，正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韩总，对不起，对不起！”林薇发现他时，慌忙鞠躬道歉，解释说自己晚上失眠，听女儿的演奏视频解闷。
韩泽谦没理会她的道歉，目光却被手机屏幕吸引。
他拿过手机，点开了那段视频——画面里，陈曦穿着演出服，端庄地站在舞台上，拉着小提琴。
她的眼神专注而投入，眼角带着一丝倔强的湿润，鼻梁和嘴唇的线条柔和又清晰，尤其是在乐曲高潮时，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略显神经质的表情，瞬间勾起了韩泽谦的兴趣。
他盯着屏幕里那个在宽敞舞台上演奏的女人，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别的画面——如果她坐在自己脚边，眼眶泛红，嘴唇微张……
还有什么比这更诱人的吗？
林薇当时还在一旁念叨：“我女儿琴拉得特别好，拿过好几次奖，考上的大学也很好，本来该好好享受大学生活的……”
她抚摸着手上的水泡，说女儿为了贴补家用才放弃了学业，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那时的韩泽谦只是随口应和，并没太在意，直到林薇去世，他才把注意力真正放到了陈曦身上。
现在看来，这枚棋子，终于要按照他的预想，走进他设好的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