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章 隔空斗法
“呃啊!”库夫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眼中瞬间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那爆发出诡异蓝光的香炉,“香火法器?你竟有这东西?”
白景行借着爆炸气浪的推力,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一击,一个翻滚落在龟裂的青石地上,虽然气血翻腾,但总算脱离了库夫人的直接锁定。他心中骇然,这山鬼花钱的威力远超他的想象。
“给我把他拿下!”库夫人看着自己焦黑的手掌,面容因暴怒而扭曲,厉声尖啸。她身上那件水绿色的宫装无风自动,一股强大、阴冷带着浓郁水腥气的威压缓缓被唤醒。
那几个受伤的庙祝挣扎着爬起,连同从暗处扑出的几道黑影瞬间从不同方位朝着白景行扑去,刀光剑影,杀气凛然。
白景行心知此时已无退路,更无暇去细究库夫人身上的变化。只见其猛然抽出腰中软剑,剑光如匹练般展开,家传心法此刻运转到极致,在幽蓝光芒的映照下,与扑来的敌人战至一团。
刀剑相交间,火花四溅,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夜空!
“哼,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库夫人一声闷哼,整个八真庙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几度,“南渎大江,广源妙法,信女舒氏恭请娘娘——显圣!”
库夫人尾音骤然拔高成非人的尖啸,发髻砰然炸开。青丝在腥风中狂舞的刹那,她天灵盖突然裂开一道血缝,汩汩黑水裹着银鳞冲天而起。整座庙宇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瓦片如雨坠落。
白景行软剑正绞断一名庙祝的咽喉,忽觉剑锋凝滞,原是飞溅的血珠在半空中冻成了冰晶,脚下青砖也不知何时覆满了雪花。
“咔啦!”龟裂声自白景行头上传来,只见库夫人脖颈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后折,整张脸皮如蝉蜕般剥落,暴露出来的森白面孔上,两排腮裂正在颧骨下剧烈开合。
那几个庙祝见此情形,忙齐齐跪伏在地,“娘娘法驾降临,吾等恭迎。”
“亵渎法坛,毁我香火根基...”库夫人声音变了,不再是方才的尖锐刻薄,而是一种空灵、冰冷的嗓音,“当诛魂灭身以泄我恨。”
库夫人或者说舒茴那空灵冰冷的宣判如同极地寒风般刮过天井,只见她那覆盖着细密银鳞、流淌着污浊黑水的手臂朝着白景行遥遥一指。
“咻!咻!咻!”
天井中尚未落地的水珠、地上碎裂青砖缝隙里渗出的湿气,甚至空气中弥漫的夜露,瞬间凝结!数十根尖锐的冰锥凭空生成,带着刺骨的阴寒与撕裂空气的厉啸,如同被强弓劲弩攒射,从四面八方朝着白景行激射而去!封锁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白景行瞳孔骤缩,这已然超出了练气期所能抵挡的极限,他手中软剑急舞,剑光化作一团泼水不进的光幕。
“叮叮当当”密集如雨的撞击声炸响,冰锥撞在剑幕上纷纷碎裂,化作冰屑四溅。然而每一根冰锥都蕴含着沛然巨力与彻骨寒意,震得他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剑柄,更有一股股阴寒邪气顺着剑身直透经脉,让他气血翻涌,动作不由得一滞。
就在这瞬息迟滞之际,一根刁钻的冰锥穿透了剑光的缝隙,直刺白景行肋下!
“噗嗤!”血花飞溅!
白景行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后退,左肋传来钻心剧痛和恐怖的冻结感,半边身子都麻了。
“蝼蚁挣扎,徒增苦痛。”舒茴和库夫人的叠音从腹腔中传出,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只见其向前踏出一步,脚下青砖无声化为齑粉,覆盖银鳞的手掌再次抬起,掌心凝聚起一团漆黑如墨的水球。
白景行心沉谷底。肋下的剧痛和侵入体内的邪寒让他动作变得迟缓,面对舒茴此番进攻,自己已然无力回天。
昆山县衙,书房。
陈琢负手立于窗前,静静凝视着城西八真庙的方向。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突然,他眉头猛地一蹙!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从掌心传来——那是他留在山鬼花钱上的一缕神念被触发了!
紧接着,一股狂暴、混乱、带着山野凶戾气息的能量波动,以及另一股更为庞大、阴冷、带着江河神威的法力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从八真庙的方向轰然传来!即使相隔甚远,以陈琢的修为,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两股力量的激烈碰撞!
“白景行!”陈琢眼中寒光暴射,“果然出事了!八真庙里有大秘密啊。”
那股阴冷庞大的江河神威,其本质绝非正统水神之力,反而透着浓重的邪祀与怨戾。舒茴那娘们明面上虽是昭烈广源妙法娘娘,但背地里一定还有别的跟脚,白景行此番定是被逼到了山穷水尽之时。
不能再等!
陈琢身形未动,右手却闪电般探向书案。并非抓取佩剑,而是握住了那方冰冷沉重的昆山正堂官印!
“嗡——”官印入手,一股堂皇正大、统御一方的气运之力瞬间与陈琢体内沉寂的灵力形成共鸣,他周身气息陡然一变,原本师从东佳书院的那股子翩翩书生气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手握权柄,代天巡狩的煌煌官气!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陈琢口中清叱,声如金玉交鸣,带着涤荡妖氛的浩然之意。左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点璀璨如星辰的白芒,凌空疾书!
笔走龙蛇间,一个巨大的敕字瞬息凝聚成型,并非寻常朱砂符箓,而是纯粹由浩然正气与昆山一地官方法度凝聚而成!字成瞬间,整个书房乃至县衙都似乎微微一震,仿佛沉睡的龙脉被惊醒了一丝。
只见那敕字悬空,光芒万丈,整个昆山县都被照亮了大半。
“印来!”陈琢低喝一声,其右手中的官印仿若通灵般直直盖向那天空中的敕字。
“轰!”一道粗壮如柱的纯白气运光柱裹挟着煌煌官威,自官印与敕字交汇处冲天而起!它并非直射苍穹,而是如同有灵性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目标直指——八真庙!
光柱撕裂沉沉夜幕,速度之快,瞬息即至!
“轰隆!”伴随着一道震天巨响,那光柱直直朝着八真庙内那座香炉射去。
“什么?!”舒茴那非人的竖瞳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那座香炉是维系她上身库夫人的关键节点,更是其汲取人间香火的重要法坛,其一旦被毁,轻则切断自己与库夫人这具躯体的联系,重则会将她布局多年的香火根基彻底打碎。
“不!”舒茴发出一道尖锐的爆鸣声,杀白景行泄愤的念头瞬间被巨大的危机感碾碎。
她那只即将拍向白景行的、凝聚着污浊黑水的手掌,硬生生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猎物,转而猛地向上托举!
“哗啦~”伴随着汹涌的水声,舒茴周身毛孔瞬间喷涌出粘稠如墨、腥臭刺鼻的黑色水流,此般水流并非自然之水,而是舒茴费心费力从香火信力中提炼出来的癸元重水,此水性秽寒,最是阴邪。
只见那癸元重水在舒茴头顶急速汇聚、旋转,瞬间凝结成一面巨大、厚实的漆黑水盾。水盾表面粘稠蠕动,无数怨魂的扭曲面孔在其中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哀嚎。
与此同时,舒茴覆盖银鳞的手臂疯狂舞动,那些尚未完全消散的冰锥碎片、地上冻结的血珠、空气中残留的水汽,乃至她自身逸散的阴寒气息,都被强行牵引,如同百川归海般层层叠叠地加固在那面盾牌之上。
“滋~滋~滋”
光柱与水盾狠狠撞在了一起,没有预想中的惊天动地,有的只是刺耳、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陈!琢!你是要与我不死不休么?”舒茴猛地喷出一口漆黑如墨、夹杂着冰晶的血污,那血污落地,竟将青砖腐蚀出缕缕青烟。她凝聚的庞大威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骤然萎靡下去。
陈琢通过昆山官印勾连地脉将八真庙内景象早已看得一清二楚,“不死不休?你我之间不是早就这般了么?你我之争乃为道争,本就该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道争?哈哈哈哈!”舒茴的叠音突然扭曲成凄厉长笑,覆盖银鳞的面孔在官印光柱照耀下忽明忽暗,“一介筑基也遑论何为道?陈琢,你也忒不知好歹了些,此刻我若是本尊亲临,定叫你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道!”
“嗤~”光柱那头传来一声轻笑,“本尊亲临?舒茴,你我心知肚明的很,有些事情不上称只有四两重,可真要上了秤,千斤都打不住。你若是想要自绝于天,那大可本尊降临试试。”
“你!”舒茴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覆盖银鳞的面容因暴怒而扭曲,但陈琢这番话确实戳中了她的死穴——作为朝廷亲自敕封的水部正神,她若敢以真身驾临八真庙,那等待她的必是大宋四京三十府的围剿,就连吕相也保她不住。
“好你个陈琢,旁的本事没有,惯生了张巧嘴,照你这般说法,你见本官为何不拜?!”
这一声质问裹挟着官威神性,整座八真庙的瓦当同时炸裂!跪伏在地的庙祝们七窍流血,修为最弱者当场爆体而亡。白景行更是如遭雷击,双膝不受控制地弯曲,仿佛有千钧重担压上肩头。
“拜?”陈琢的声音突然从光柱中凝实,一道青袍虚影踏着官气显化在香炉上方,“本官乃大宋治下昆山县令,代天子牧民。要拜也只拜天地君亲师五者尔,你一介窃据妙法娘子神名的妖邪有何本事要我拜你?”
陈琢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如同金铁交击,狠狠砸向舒茴的心神:“今日,我陈琢代天行诛,断了你这邪祀根基,也好将妙法娘子的清白还了去,给我——破!”
陈琢破字甫一出口,便如雷霆敕令一般,那原本与水盾僵持的纯白光柱骤然暴涨。
“滋啦——轰!”刺耳的腐蚀声瞬间被一声爆鸣取代,那方水盾仅仅支撑了片刻,便轰然炸裂。光柱势如破竹,目标直指天井中央的香炉。
“铛——!!!”一声仿若古钟破碎的巨响响彻云霄。
香炉,碎了!
“呃啊——!”
香炉碎裂的瞬间,舒茴如遭雷亟!覆盖银鳞的躯体剧烈抽搐,天灵盖裂开的血缝中喷涌的黑水银鳞骤然中断,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她身上那股庞大、阴冷的江河神威如同退潮般急速消退、紊乱。
库夫人那剥落脸皮下露出的森白面孔上,非人的竖瞳因剧痛和根基被毁的惊恐而缩成了针尖!两排腮裂疯狂开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机会!”一旁的白景行眼前一亮,忙强行催发心法将体内邪寒压制住,尔后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院墙处疾行而去。
“拦住他!不能让他跑了!”一名反应稍快的庙祝嘶声厉吼,挣扎着想要掷出手中的短刀。
然而,舒茴受创带来的精神冲击和威压消散,让这些庙祝的动作都慢了半拍。白景行心法运转速度在求生意志下飙升到了极致,软剑如银蛇吐信,精准地挑开侧面射来的一支袖箭,脚尖在墙面上几个借力,身形已如鹞鹰般翻上了墙头。
“追!他受了重伤,跑不远!”庙内传来舒茴夹杂着痛苦与暴怒的嘶吼,“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抓回来,我要把他炼成灯油,点天灯!”
几名修为较高、伤势较轻的庙祝闻声挣扎爬起,强压内腑翻腾的气血,纷纷跃上墙头。
然而夜色茫茫,白景行又是追踪潜行的好手,深知如何抹去痕迹、利用地形,几个兔起鹘落,身影便彻底消失在昆山县城错综复杂的街巷与屋脊之间。庙祝们望着空寂的街道和远处起伏的屋影,一时间竟不知该往何处追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