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起风了》：起风了

叶锦熹

推开掩着的窗，起风了。

细沙般潺潺流过的云翳，莞尔地浣成铅蓝的印记。积雨云缥缈薄如蝉翼的云裳，重重地涂印上了一层厚泽而湿溽的铅色。浮动飘柔的云彩宛若碎了剪拼的披肩，蓬蓬簇簇，沆荡悠扬。漫天的铅蓝是刚从倾倒的木桶里淌泻出，点点滴滴，晶莹溥合，零露如牛乳般香润的泔水啊，剔透而澄明。甘露带雨，清流急湍，如膏似玉，水天蒙蒙，冥蒙一色间，轻帆一点，便穿雨而来。

听到了吗？从山那头的岗峦上，有隐匿的寒蝉嚖嚖，鸢鸟压低的呜咽，有那么一阵风，一阵凉意，穿过种满了新茶与相思的山经之后，极静的，那么清凉悠然地吹进了我的心窗。是什么呢？我站在军岗高高的岗峦上，连绵的，有缫丝清静的烟霭飘散，那薄薄的霭雾吹散了发丝的思绪，吹散了心上烦愁。淡淡淼淼的雨霭轻碎落在肩头，轻轻柔柔，似若无感，有风吹响起来，蓬松而柔软，静静地听得见心脉静谧的声音，是松风啊，那无人启奏的空灵鸣琴般萧瑟的音呵，不可名状的清灵空谷，立意悠远，袅袅婷婷绕进了谁的心房？心儿追思着流水的行止，远了，远了，远了的——啊，依稀隐约可闻。

若你伫立良久仍然毫无倦意，那就听听这山甲里传来的风声吧。闭上眸子，倾心潜听。心儿似乎在山甲间被风吹得劲吹飞扬，淋满了红叶大抵散落的落英缤纷，惹上一身的娇怯，再淌翻过细绵悠长的细流，有清澈澄明的水涌过心儿的颊，清凜皎洁。溶溶的细雨绰意盎然，飞絮轻扬，纷纷霏霏，飘扬而缠绵，凝如晶膏，荡然纷纷而降。潇潇沙沙，有空蒙的风，也透过那细细的雨，吹满了一树的罅隙星点，星群般予以宁静闲适，心窗间淡淡焉，濡染上稀疏斑驳的陆离。

槛窗间，又起风了。

毵毵细草茸茸密集，簌簌地吹响了，我仿站在高高的岗峦之上。

听，起风了。“在多年后那些相似的夜晚里，如何能细细重述此刻的风，此刻的云，和此刻芒草丛中溪涧奔流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