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复者

夜风翻动窗帘，窗外月光被压成碎片，洒在便利店后仓的地板上。安在角落的折叠床上猛地惊醒，额头冒着冷汗，眼睛睁得很大，像是从深海中刚挣脱出来。

她喘着气，捂着胸口，指尖微凉。

梦里——是记忆。

不是普通的梦境，而是她曾经历过的第17次循环：她和白昼逃亡，一起穿过城市废墟，身上是雨，是血，是彼此的体温。最后的镜头是白昼倒在她怀里，胸前一片猩红。

她抱着他，拼命喊他名字。他眼神却像落日那样缓慢熄灭。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痛的一次。

从那之后，每一次重启，她都在找方法，改写那个结局。

她望着天花板，睫毛颤动，喉咙干涩，却不发一言。直到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又做噩梦了？”

白昼穿着宽大的T恤走过来，手里拿着药箱。他没有多问，只是坐在床边，看她右手边脱落的创可贴。

“你刚才抓床单时……又弄出血了。”他轻声说。

她垂下眼：“抱歉。”

“你每晚都道歉，会把库存道歉词耗尽的。”

他俯身处理她指尖的伤，消毒水碰到裂口，她轻轻一缩。他抬眼：“很疼？”

“还好。”

“你从不说实话。”

安低头看他，灯光下他神情专注，小心翼翼地包扎。手法不像专业医生，却格外认真，每一道缠绕都像在和某种命运较劲。

他忽然开口：“你是不是一直睡不好？”

“嗯。”

“也是，那张床太薄，跟铺在纸上的背影一样。”

她没笑，却抬头望着他：“你总是这样……说话奇怪，却让我不想逃。”

白昼微愣。

两人沉默了几秒，气氛忽然变得很轻，像是夏日夜晚悬浮在空气中的蝉鸣。

安忽然问：“如果……如果时间可以回到过去，你想改写什么？”

她眼神很深，像藏着整片时光的海。

白昼沉默了一会儿，指尖轻轻收紧，低声回答：“我希望小时候别那么早看懂世界的凉。”

安怔住。

她张了张口，最终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心里却悄悄泛起一句话——

第十八次开始，我想改写你为我死的结局。

每一次轮回，她都在试图挽回这个少年，哪怕只是多活一秒。可他不记得，她却永远忘不了。

窗外，风吹动老旧的便利店招牌，铁皮碰撞发出低低的响声。

安靠着墙，轻声说：“你会怕吗？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是你以为的我。”

“怕。”白昼没犹豫。

她心里一沉。

可下一秒他又接着说：“但我也怕你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她怔住，嘴角微动，却没发出声音。

他站起身，顺手拉了拉她的被角：“早点睡。我明天早上想教你用POS机。”

她点头，手指缓缓按在被子上，像是安抚自己某个躁动的念头。

这一夜，她没有再梦到血和终点。

她梦见便利店的灯一直亮着，有人站在柜台后冲她笑，说：“欢迎回来。”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