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典当录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20章 齿渊星轨

祠堂地窖的霉斑在月光下蠕动成血管形状,我抠着脖颈新生的鳞片,指甲缝里渗出的荧蓝黏液将青砖蚀出蜂窝状孔洞。手机在血泊中自动开机,裂纹间游动的黑点组成新消息:【齿劫倒计时:00:23:59】。日历页面下渗出褐黄水渍,渐渐凝成“光绪二十三年霜降“的字样。

“小川......“

三叔公的呼唤从井底传来,声线里混着算盘珠碰撞的脆响。我踉跄着撑住供桌,发现檀木匣里的宣纸正在融化——那些记载鳞化阶段的解剖图,此刻正顺着纸纤维重组为陌生脏器:布满星芒状齿痕的肺泡、缠绕铜钱蜈蚣的冠状动脉、镶嵌螺蛳壳的肾小球......

晒谷场突然爆出黏腻的碎裂声。晾衣绳上的蓝布衫无风自动,袖口滴落的不是露水,而是细小的牙齿。它们在青砖上弹跳着排列成北斗七星,每颗齿根都伸出荧光菌丝,正往我的影子方向蔓延。

“你外婆的智齿只是引子。“当铺老头的声音从地缝渗出,带着铜锈摩擦的嘶哑,“七情化齿,要吞星轨才能破劫......“

手机闪光灯照亮墙缝。光绪年的镇水咒下方,新浮现的刻痕正在渗血:【齿渊既开,需以星髓为钥】。那些血珠逆着重力爬上墙面,在霉斑间拼出张黄河古河道图——但每条支流末端都缀着颗发光的人牙。

铁皮盒突然在兜里发烫。掏出来时,脐带痂已变成半透明,内部悬浮着七粒星芒状的钙化物。盒底暗格弹开,露出枚带螺旋纹的银锁残片——锁芯处缠绕的灰白发丝,此刻正与晒谷场上的牙齿产生共鸣。

地窖木门“吱呀“裂开三指宽的缝。比腐臭味更刺鼻的是铁锈味,我摸到手电筒时,橡胶套已长满细密鳞片。光束照见第五口腌菜缸——缸沿裂缝里卡着半截指骨,骨节处嵌的乾隆通宝正在融化,铜水滴在青砖上蚀出“亥时三刻“。

挪开发霉的木板,缸底沉着个青铜匣。匣面阴刻的河伯像额头开裂,露出里面排列的七颗臼齿。当我用银锁残片触碰齿面时,整座地窖突然震颤,缸里的黑水凝成三百个典当人的虚影,他们大张的嘴里,每颗牙齿都刻着星座符号。

手机突然播放急诊室监控。病床上的我胸腔大开,主刀医生镊子夹着的不是心脏,而是团正在结晶的星云!现实中的我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裹着粒带钩的钙化物——它在月光下自动旋转,划出北斗七星的轨迹。

“第三把钥匙......“蓝布衫老太的声音从缸底浮上来,带着黏液搅动的咕嘟声,“......是怒......“

祠堂方向传来梁柱断裂的轰鸣。我攥着钙化物冲出去,发现正梁的卯眼正在滴落荧光液体。那些黏液在半空凝成戴孝女童的轮廓,她脖颈的银锁链哗啦作响,锁芯里缠着的发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钙化。

晒谷场边缘的稻草堆突然自燃。火焰中浮出父亲潜水日志的残页:【星轨噬心时,需以齿阵逆天】。那些发光的灰烬飘落地面,竟是我七岁换牙期丢失的乳牙,每颗都长出了细小的藻须。

老槐树洞里的红胶泥比记忆里更腥甜。扒开树根处的苔藓,埋着的不是檀木匣,而是口水晶棺——棺盖刻着七姑婆的闺名,内部悬浮着七团星云状物。手机闪光灯照亮瞬间,那些星云突然坍缩成牙齿,在晶壁上撞出“归巢“二字。

“时辰未到......“三叔公的虚影从树干渗出,中山装下摆滴落的不是血,而是闪烁的星尘,“......星髓要经鳃裂过滤......“

耳后的鳞片突然完全裂开。这次喷出的不是孢子,而是带着记忆片段的星芒:七姑婆被拔牙时溅在族谱上的星图、外婆偷偷将星砂掺入我的药汤、母亲在月食夜埋下的陨铁碎片......

铁皮盒里的钙化物突然发烫。我打开时,七粒星芒正在重组为微型北斗七星。视网膜上的解剖图同步更新:那些星尘已顺着血管爬上视神经,在眼球后方结出齿状的结晶。

地窖方向传来黏腻的蠕动声。我踹开朽烂的木门,发现腌菜缸全部爆裂。黑水里沉浮的不再是当票,而是几十颗刻着星图的牙齿——每颗齿面上的星座都在缓慢移动,如同活物。

手机闪光灯照亮缸底。第五口缸的裂缝里卡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母亲跪在祠堂,正用陨铁匕首划开自己的牙龈。照片背面用血写着:【怒齿成型夜,当饮星髓浆】。

晒谷场中央突然塌陷成漩涡。我踉跄着后退,看见黑水里升起座青铜星盘,盘面刻着:【七曜齿:辰星、太白、荧惑、岁星、镇星、日精、月华】。我的名字在盘缘处,旁边标注“癸卯年霜降,吞星“。

“你外婆藏的不仅是牙齿......“当铺老头的身影从星盘里浮出,寿衣上的人面螺蛳正在啃食星座,“......还有真正的星髓......“

铁皮盒突然剧烈震动。打开时,七粒星芒已聚成勺形,正与青铜星盘产生共振。视网膜投影显示:那些光点正沿着我的神经蔓延,在大脑皮层刻出完整的紫微垣星图。

祠堂井台喷出七彩油膜。我躲闪时踩到晾衣绳垂落的蓝布衫,袖管里滚出个油纸包——里面裹着颗带星芒的智齿,齿冠上刻着河图洛书的变体。

手机计时器突然加速。我咬着智齿冲向地窖,发现缸底裂缝已扩成竖井。荧光星尘铺就的阶梯向下延伸,井壁上嵌满历代林家的牙齿,它们在黑暗中组成流动的银河。

“活祭开始......“三百个典当人的混响从井底涌来,“......星轨归位......“

我将智齿按进左眼眶。齿根刺入晶状体的剧痛中,整座祠堂开始扭曲变形。晒谷场的牙齿、缸底的星图、铁盒里的钙化物同时浮空,在我周围组成三维星阵。当第一粒星芒钻入瞳孔时,井水突然变得澄澈如镜——

镜面下不是水潭,而是无垠的宇宙。青铜樽的碎片悬浮在猎户座腰带位置,每块残片都折射出不同年代的典当场景。最亮的碎片上映着外婆,她正用银针刺破婴儿的囟门,将星砂注入未闭合的颅缝。

“这才是真正的契约。“当铺老头的声音随超新星爆发传来,“以星辰为齿,咬穿时空......“

我抠出右眼晶状体掷向星阵。那颗钙化的眼球在空中解体,化作七道流光刺入青铜樽碎片。视网膜残存的影像里,外婆的虚影突然转头,她手里的银针正滴落我的脐血——那滴血在真空中凝成新的恒星,光芒照亮樽底隐藏的铭文:【星髓破劫,齿渊永寂】。

剧痛中感觉天灵盖正在开裂。星尘从裂缝灌入脑髓,将记忆烧灼成星云状疤痕。当最后一块樽碎片归位时,所有典当人的牙齿突然集体爆裂,在井底凝成微型白洞。

浮出水面时霜雾正浓。我摸着凹陷的眼眶,发现鳞片已褪成淡蓝疤痕。手机相册自动生成新照片:潭底清澈见底,那些牙齿铺成银河,而青铜樽的残片悬在中央,泛着新星爆发后的余晖。

远处典当行旧址上,枯萎的野草突然开出星形小花。晨风卷起张残破的当票,星砂组成的日期旁写着:【齿劫已破,星轨犹存】。耳后的鳃裂彻底消失,只有触碰太阳穴时,才能感受到颅骨内细微如尘的星芒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