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给个毛子剃头

一路上扎哈儿很兴奋。首长亲自派洪参谋来接他。

洪参谋说：“知道吗？你是首长亲自挑选的，队伍上急需一个特殊的人……”

扎哈儿说：“噢？！”

洪参谋说：“任务特殊而重要嘛，挑来挑去，其他人也不合适，只有你了。”

扎哈儿说：“什么任务哟？”

洪参谋笑笑，不肯说：“到了你就晓得了。”

扎哈儿做梦也没想到摊派给他的是这么个任务。首长说是重要任务。仔细想想，也确实重要，但这么个任务让扎哈儿哭笑不得。

队伍里竟然有个洋人。高鼻子，一头乱草样头发，又蓬又卷。头发不是黑的，是像棕麻一样的褐黄色。胡子长长的，看上去发红。人长得人高马大，手上胸上都长了毛。

原来这就是毛子呀？扎哈儿从没见过洋人，只听人说过，说洋人叫毛子，当时扎哈儿几个就问，怎么就叫毛子了？也没人说得清楚。这回眼见为实了，原来长了和我们不一样的头发和胡子，身上还长了长毛，所以叫毛子。当然穿的衣服也不一样，是洋服。不过这种洋服扎哈儿倒是见过，维前镇上老财庚本三他家二公子回来，就是穿一身这样的衣服，让维前镇上的老少新奇了好长时间。老财庚本三家二公子据说是在一个叫日本的地方读学堂。

洪参谋说：“这是薄复礼先生，你先把他那头发胡子收拾了。”

“给个毛子剃头？！”

“你看你，怎么叫人家毛子？”

“不都这么叫的吗？”

一开初，扎哈儿以为只是给这毛子剃个头，可一想，给人剃个头叫什么特殊而重要的任务？只是给人剃个头，叫我带上行李为哪般？

他想，他先做他的活，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他想：我从来没剃过洋脑壳，今天剃一个。

扎哈儿操起剪刀，才要下剪。薄复礼发声了：“哎哎，手艺怎么样呀？”

扎哈儿吓了一跳，这毛子会说当地话？

“他们请我来的，他们大老远地把我找来……”扎哈儿的意思是说：你看你看，我手艺不好，他们大老远地请我来？

“哦哦！你是他们请来的？你跟他们不一伙？”

“不是不是……我这么说吧，是一伙但不在一个地方嘛，他们从另一个地方请我来的嘛……”

“我听明白了一点……”

“你才明白一点呀？”

薄复礼笑了笑：“你说他们嘛，我以为你们不是一起的……”

两个人很快放松下来，人不能聊天的，一聊就近了，一近就轻松了，一轻松就又话多了。

“你看你多久没剃头了？像个关牢里的……”

“也算是哟……你也没说错，是这么回事……”

“你看你说的，你虽是洋人，看上去也是个体面人……能说会道的，知书达理。”

“他们……不，是你们把我扣押了……”

扎哈儿说：“噢！你是毛子土豪？！”

薄复礼摇了摇头。

“那你是探子？！”

薄复礼还是摇了摇头。

“那你杀他们……不，杀我们的人了？”

薄复礼说：“怎么会，那不可能！”

扎哈儿就觉得怪了，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可是薄复礼看不见。

“什么都不是，怎么就抓你了？什么都不是，怎么就把你当犯人？”

薄复礼说：“他们……”

扎哈儿说：“你看你又说错，是我们……”

“对对！你们……是你们，你们也没把我当犯人……”

“那当什么？”

薄复礼摇着头：“我也说不清……你们留了我，向官府索要赎金……”

扎哈儿说：“我知道了，是肉票！”

薄复礼依然摇头：“你们说你们不是土匪……”

扎哈儿说：“那当然不是土匪呀！”

“那怎么叫肉票？”

扎哈儿想：也是呀，不是土匪，怎么叫肉票呢？他想：不管你是什么，我得尽快把你的头剃了，也许洪参谋正等着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