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无脸女
第七声钟响在剧院穹顶炸开的刹那,江离突然笑了。
“钥匙孔?“他盯着无脸女人胸口的齿轮组,被金属丝缠绕的右手突然主动前伸,“你搞错了两件事。”
指尖触碰到钥匙孔的瞬间,他猛地将藏在指缝间的镜片碎渣插了进去,那上面沾着他刚刚咬破舌尖的血。
“第一,”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无脸女人的身体开始痉挛,“我可不是来当什么狗屁钥匙的。”
江离趁机扯断左手束缚,抓起地上的青铜匕首。刀柄接触掌心血迹的刹那,乌鸦图腾亮起猩红的光。悬挂的人偶们突然集体转向无脸女人,空洞的眼窝里泛起同样的红光。
“第二,”他反手将匕首刺入培养舱,金色液体喷涌而出,“我才不想当什么能剧主演。”
林月见的尸体在接触到空气时发出刺耳的沙沙声。江离趁机扑向升降台控制杆,用全身重量压下去。机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平台开始急速下坠!
无脸女人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胸口的齿轮迸出火花。她疯狂地抓向江离,却在即将碰触的瞬间被十几具坠落的人偶撞开。
“你逃不掉的!“她的声音随着升降台一起沉入黑暗,“月见大人的结局就是你的未来——”
江离没有理会,转身冲向消防通道。走廊的墙壁开始渗出荧蓝液体,但这次他早有准备。用匕首划破掌心,将血抹在两侧墙面上。那些液体像遇到天敌般急速退散,露出后面隐藏的员工通道。
快速通过狭窄的通道,江离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崭新的舞台。
指尖抚过包厢红绒座椅的裂口,里面露出的不是填充物,而是一截发黄的脊椎骨。他猛地缩回手,袖口却勾到了什么。一根近乎透明的丝线,在昏黄壁灯下泛着珍珠光泽。
“这是...?”
丝线另一头延伸到天花板阴影里。江离顺着望去,突然对上一排倒悬的脸。七个穿着不同年代戏服的木偶,正用缝着眼皮的脸对着他微笑。
“啪嗒”
一滴黏液落在额头上。天花板渗出荧蓝色液体,逐渐组成箭头形状,指向舞台侧面的消防通道。通道铁门把手上,新鲜的血迹还没凝固。
推开门的瞬间,霉味混着某种甜腻的药水味扑面而来。狭窄的楼梯间墙面上,密密麻麻刻着同一句话:
“他们在我身体里装了无数的齿轮。”
每道刻痕的深浅角度完全一致,就像同一个人在无数个平行时空里重复雕刻。
台阶上有拖拽痕迹,江离蹲下身,在第三级台阶缝隙里抠出一枚带血的齿轮,齿牙间还缠着几根神经状的组织。
二楼走廊的壁纸全部是观众席图案,每张座椅上都用红笔圈出一个小人。
江离数到第十三排第十三个座位时,发现这个位置的观众被反复涂改——时而画成孕妇,时而改成孩童,最新的一笔直接戳破了纸面。
尽头的化妆间门缝渗出蓝光。推门瞬间,江离被满墙的镜子包围,每面镜前都摆着相同的化妆盒。打开最近的一个,脂粉下埋着半张烧焦的照片:
昭和33年的舞台上,穿着十二单衣的女演员心口插着匕首,而台下观众全都戴着乌鸦面具举枪瞄准。照片背面用血写着:“谢幕时记得熄灭所有灯”。
突然,所有镜面同时泛起涟漪。江离在无数个镜像中看到身后站着穿戏服的影子,可回头时只有窗帘微微摆动。他掀开帘子,后面是堵实墙,墙皮剥落处露出机械齿轮——整面墙竟是某种巨型装置的组成部分。
“咔嗒。”
怀表从口袋滑落摔开。江离怔住了——表盘内侧刻着微型舞台结构图,而分针正逆时针缓慢移动。当他抬头时,化妆间的门牌不知何时变成了“标本室”。
推门进去,二十七个玻璃罐在幽蓝灯光下漂浮。每个罐子里都是不同年龄的“林月见。”,最新的一具标本睫毛还在颤动。墙角的老式放映机突然自动启动,播放起黑白画面:
1978年午夜,空无一人的舞台上,吊灯自行坠落点燃幕布。火焰中清晰可见无数丝线从天花板垂下,操纵着不存在的演员完成最后一支舞。
放映结束的刹那,江离听见观众席传来整齐的掌声。透过门缝,他看见本该空荡的座椅上——坐满了无面的观众。
它们同时转头,“看“向二楼的江离。
最前排的观众缓缓举起节目单,泛黄的纸页上只有一行字:
“你也是来参加复活公演的吗?”
江离的呼吸骤然停滞。
观众席上的无面观众们保持着鼓掌的姿势,头却180度扭转,齐刷刷地“望“向他。没有五官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蜡质的光泽,脖颈处隐约可见缝合的针脚。
他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了标本室的玻璃罐。罐中液体突然翻涌,“林月见“的标本猛地睁开眼睛,嘴唇开合
“逃不掉的。”
声音不是从罐子里传出的,而是来自江离的口袋。他颤抖着摸出怀表,表盖不知何时自行打开,微型舞台上的机械人偶正重复着这句话。
“啪嗒。”
一滴冷汗落在地板上。
观众席传来此起彼伏的“咔咔”声——那些无面观众正在站起,动作整齐得如同被同一根丝线牵引。最前排的观众从座位下抽出锈迹斑斑的消防斧,斧刃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江离的目光扫过标本室,突然注意到墙上的消防示意图图纸上,剧院的地下结构被标注为“机械室”,而通风管道恰好形成一个闭环。
他抓起放映机旁的铁质三脚架,狠狠砸向最近的玻璃罐。
“哗啦!”
液体喷涌而出,浸泡多年的“林月见”摔在地上,皮肤迅速氧化发黑。无面观众们集体顿住,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干扰了程序。
江离趁机冲向通风口,用三脚架撬开生锈的栅栏。钻进去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布料撕裂声……那些观众正在蜕皮,露出里面精密的齿轮结构。
通风管道狭窄逼仄,江离的手肘蹭过管壁,留下暗红的血痕。爬行中,他的膝盖突然压到某个凸起物,一枚镶嵌在管道里的黄铜齿轮,上面刻着细小的数字:
33-13-07
远处传来金属刮擦声,无面观众们显然也钻进了通风系统。江离加快速度,在岔路口选择了向下的支路。
管道尽头是一间隐蔽的控制室。
布满灰尘的控制台上,老式打字机还夹着半张纸:
【最终彩排注意事项】
1.确保所有“观众”就位
2.启动主齿轮(密码见背面)
3.谢幕时切断所有操纵线
江离翻转纸页,背面是潦草的血字:
“别相信舞台上的光”
控制室突然剧烈震动。
通风管道里,无数金属肢体正朝这里涌来。江离扑向控制台,在仪表盘下方发现了一个隐藏的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把青铜钥匙,和他在化妆室镜后见过的锁孔形状完全吻合。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整座剧院响起震耳欲聋的齿轮咬合声。天花板上的暗门轰然开启,垂下一架锈迹斑斑的消防梯。
江离攀上梯子时,余光瞥见控制室的监控屏幕突然全部亮起。每个画面都显示着相同的场景:
空荡荡的舞台上,一个戴白面具的身影正在调试某种巨型装置。
装置中央的玻璃舱里,漂浮着巨大的...手掌。
消防梯顶端通向剧院屋顶。
江离踹开通往天台的门,夜风裹挟着雨水扑面而来。在他身后,整座剧院开始扭曲变形,哥特式尖顶如同融化的蜡像般坍缩,露出里面精密的金属骨架。
远处新宿的霓虹依旧璀璨,可江离知道——
这场戏,还远远没有结束。
他的口袋里,那枚黄铜齿轮正微微发烫。
上面新浮现出一行小字:
“第二幕即将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