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七重人格

喷泉的水珠溅在脸上，带着铁锈味。简昭数着水中的月亮倒影——不是七个，是八个。多出来的那个泛着珍珠光泽，像只窥视的眼睛。

“那是6号的意识残留。“

声音从她左边太阳穴传来。简昭抬手摸到皮肤下有颗粒在游动，耳道里回荡着六重混响。水面倒影突然扭曲，六个不同着装的女人从她身体里分裂出来，围站在喷泉边缘。

“3号说得对，你总是忽略细节。“穿实验室制服的1号蹲下来，手指搅碎水中的月亮，“白镜的胸牌是磁卡，能打开B3的记忆核心。“

简昭的视野边缘开始闪烁。她看到重叠的图像：自己同时站在喷泉边、躺在手术台上、又蜷缩在某个黑暗空间里。右手珍珠化的部分正在融化，蓝色液体渗入喷泉水，将整个池子染成荧光的靛青色。

“别听她的。“6号踢了1号一脚。她左眼是珍珠色的，右脸有烧伤痕迹，“B3是陷阱。温言在那里准备了——“

6号的声音突然变成电流杂音。简昭的视网膜上闪过画面：温言在B3层安装某种装置，七个电极连接着中央的椅子，椅背刻着“第七次净化“。

“他在用逆向记忆移植钓鱼。“2号插话。她的手掌有贯穿伤，正不断滴着蓝色液体，“想用你做载体，抽取白镜藏起来的核心记忆。“

简昭突然弯腰干呕。吐出来的不是胃液，而是珍珠粉末，在地面上组成箭头形状，指向医院东侧的旧楼。月光下，旧楼顶层的窗户排列成北斗七星图案。

“看吧，连你的身体都在背叛你。“4号冷笑。她脖子有勒痕，说话时舌头不时滑出嘴唇，“我们六个都经历过这个阶段——身体先于意识觉醒。“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温言发来的视频：六个培养舱正在B3层注满液体，每个舱体标签都是“SJZ-7.0“。文字附言：【准备好成为永恒了吗？】

简昭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打字回复：【在哪里见面？】

“别上当！“六个克隆体齐声尖叫。但消息已发出，立刻显示已读。温言回复一张照片——喷泉边的监控画面，显示只有简昭一人站在这里，对着空气说话。

“他看不见我们。“5号抚摸着自己凹陷的腹部，“我们是你大脑解离的产物。“

夜风突然变向。空气中飘来苦杏仁味，简昭的瞳孔自动收缩，看到旧楼墙面上有七道荧光痕迹，组成爬梯形状。最上方的窗户里，有个穿红裙的小女孩正朝她招手。

“那是原始记忆里的你。“3号的声音突然温柔起来，“1985年之前的纯净意识。“

简昭向旧楼跑去时，六个克隆体像披风般附着在她背上。每一步都让更多珍珠粉末从肩膀伤口洒落，在身后形成发光的踪迹。旧楼门锁早已锈死，但当她触碰时，锁芯自动旋转七圈，发出“咔哒“的解脱声。

楼梯间贴满泛黄的病历。在七楼拐角处，简昭看到自己的入院记录——不是一份，是七份。最早的那张写着：“患者白昭，7岁，因弑母行为伴解离性身份障碍入院“。

“原来我姓白...“简昭触碰病历的瞬间，整面墙的纸张突然燃烧，灰烬组成新的句子：【你从来就不存在】。

顶楼走廊尽头，红裙小女孩站在第七扇门前。当简昭走近，小女孩转身露出后脑——那里嵌着七枚珍珠发卡，排列成环。她开口时，声音是成年白镜的：“进来吧，第七只乌鸦。“

门内是儿童卧室的完美复刻。七只乌鸦标本悬挂在婴儿床上方，每只喙里都叼着记忆芯片。小女孩爬上床，从枕头下抽出手术刀：“选一只。“

简昭的珍珠右手突然抬起，不受控制地抓向最大那只乌鸦。在触碰前的瞬间，6号克隆体在她脑中尖叫：“别碰！那是温言伪装的！“

但为时已晚。乌鸦标本的眼睛突然转动，喙部猛地啄穿简昭的手掌。剧痛中，她看到乌鸦腹部的暗门弹开，掉出微型投影仪——画面里温言正在调试七个脑接口设备。

“感谢引路。“投影中的温言对着镜头微笑，“你的意识活动比GPS还精准。“

卧室墙壁突然崩塌，露出后面的金属结构。整栋旧楼原来是精心设计的全息投影，真实场景是B3层的实验准备室。七个培养舱环绕着中央手术台，温言穿着防护服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神经提取器。

“欢迎回家。“他按下控制钮，简昭脚下的地板变成传送带，将她运向中央手术台，“刚好赶上记忆收割仪式。“

六个克隆体的声音在简昭脑中炸开：

“1号方案：咬舌自尽！“

“2号建议：攻击他左膝！“

“6号知道逃生路线——“

混乱中，红裙小女孩的声音清晰传来：“选择第七只乌鸦。“

简昭的目光锁定在最小那只标本上。当传送带经过时，她猛地扯下它。乌鸦腹中藏着把银色钥匙，柄部刻着“B2-7-7“。

“真令人怀念。“温言停下传送带，“第六次你也是这么做的。“他掀开手术台下的暗格，露出七个带锁的抽屉，“但这次你猜猜，钥匙对应哪个抽屉？“

简昭的珍珠手臂突然自动举起，指向第三个抽屉。温言大笑：“错误。那是2号的选择。“他拿出神经提取器，“正确答案是——“

红裙小女孩突然从简昭意识里跳出来，实体化扑向温言。这个变故让所有人愣住了一秒。简昭趁机将钥匙插入第七个抽屉——锁芯转动的声音与整个实验室的警报声同步响起。

“不！“温言试图阻拦，但六个克隆体同时从简昭体内分离，像人墙般挡住他。抽屉里是枚珍珠发卡，和白镜尸体上的一模一样。

简昭戴上发卡的瞬间，B3层所有屏幕同时播放1985年的真相：小温言被白镜强迫进行第七次痛苦实验时，真正杀死母亲的是从镜屋逃出来的红裙小女孩——原始简昭的黑暗面。

“原来凶手是我自己...“简昭跪倒在地，发卡刺入头皮，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温言挣脱克隆体们的纠缠，神经提取器闪着寒光：“不，你只是容器。现在，把妈妈的记忆交出来——“

提取器刺下的瞬间，整个B3层断电。应急灯亮起时，简昭看到六个克隆体正按着温言，而红裙小女孩站在控制台前，小手飞快地输入代码。

“快走！“六个声音同时在简昭脑中响起，“去B2-7-7完成闭环！“

简昭冲向紧急通道。身后传来温言的咆哮和玻璃碎裂声。在门关闭前的最后一秒，她回头看见红裙小女孩被温言拎起来，而六个克隆体正一个接一个地跳进培养舱，引发连锁爆炸。

地下二层的灯光变成暗红色。简昭耳中的倒计时突然加速：【160:00:00】。

B2-7-7的门敞开着，里面是面巨大的镜子。当简昭走近，镜面浮现出血字：

【说出密码】

她想起喷泉边的八个倒影、六个克隆体的牺牲、红裙小女孩最后的微笑...

“第七只乌鸦是镜子本身。“简昭对着镜面低语，“而看镜子的人，是第八只。“

镜面如水般波动。一双苍白的手穿透镜面，将简昭拉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