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量子迷宫的陷阱
实验室的全息投影在凌晨三点十七分泛起涟漪。
林玄的指尖悬在操作台上，量子计算模型的数据流突然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银蓝色的光粒正以违背算法逻辑的轨迹游移——这是他调试了三个月的“虚境2.0“系统，理论上误差率应低于百万分之一。
“滴——异常波动源定位失败。“机械音刚落，他后颈的灵枢芯片突然刺痛。
这是植入五年的神经接口，此刻正像被电流灼烧般跳痛，林玄踉跄着扶住操作台，目光扫过墙面那幅褪色的《营造法式》拓本——父亲临终前用毛笔抄写的，墨迹里还沾着故宫红墙的尘。
“林工？“通讯器突然亮起，陈墨的脸浮现在全息屏上，这位鸿蒙集团派来的技术顾问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我在监控室看到您的设备报警，需要远程协助吗？“
林玄按住后颈，芯片的刺痛正顺着脊椎往上窜。
他注意到陈墨耳后若隐若现的青灰色纹路——那是长期使用暗影公司神经增强剂的后遗症，上周姜璃还在论坛上警告过这种非法药剂会侵蚀意识。“不用，可能是量子纠缠态扰动。“他调出波动轨迹图，手指在空气中划出光轨，“帮我查下07区服务器集群的温度。“
陈墨的笑容僵了一瞬：“这就去。“通讯切断的瞬间，实验室的灯光骤然熄灭。
黑暗只持续了零点三秒。
当林玄的视网膜适应新光源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由几何晶体构成的空间里。
半透明的棱柱从地面生长到穹顶，每一面都倒映着无数个自己，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数据流，像被风吹散的星屑。
“检测到非法入侵。“机械音变得刺耳，“意识体将在1200秒后永久损伤。“
林玄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清楚虚境系统的安全协议——除非触发最高级别的防御机制，否则不可能将操作者的意识困在虚拟空间。
他伸手触碰最近的棱柱，指尖传来真实的冷硬触感，晶体表面立刻浮现出复杂的矩阵代码。
通讯器再次响起，陈墨的影像在晶体间扭曲：“林工！
您的脑波数据突然暴跌，系统启动了自毁程序！
我查到异常源在迷宫核心区，您得往东南方向走！“
东南方向？
林玄盯着晶体倒影里陈墨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焦急，只有某种捕猎者的兴奋。
他想起三天前姜璃发给他的邮件：“鸿蒙最近在收购脑机接口专利，他们的虚拟实境项目可能涉及意识数据采集。“当时他还觉得是杞人忧天，现在看来...
芯片又开始刺痛，这次带着某种规律性的震颤。
林玄突然想起父亲教他辨认古建榫卯时的话：“真正的结构不会用蛮力对抗，要顺着力道找契合点。“他盯着晶体表面的矩阵，那些代码看似随机，实则暗含榫头与卯眼的咬合规律——就像故宫太和殿的斗拱，每根木梁的位置都藏着让结构稳定的密码。
“试试解构。“林玄低声说。
他抬起手，按照记忆中三交六椀菱花窗的纹路，在晶体表面划出一道弧线。
数据流突然剧烈震荡，棱柱发出蜂鸣，竟像被拆解的积木般层层剥落，露出后方一条泛着幽蓝的通道。
“您...您怎么做到的？“陈墨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快进去！
核心区有终止程序！“
林玄没有动。
他注意到通道尽头的地面上，有一串若隐若现的脑波图——和李承泽的脑波图几乎一模一样。
三天前好友还在实验室抱怨灵枢芯片的依赖症又加重了，说最近总做些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在水晶迷宫里跑，“就像被什么东西追着撕意识“。
通讯器突然弹出紧急讯息，李承泽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是医院的监控画面。
他的头被固定在脑波仪上，眼皮剧烈跳动，仪器显示他的脑波正以和迷宫数据流相同的频率震荡。
“林...哥...“李承泽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别信陈墨...我的芯片...被植入了追踪...他们在收集...意识碎片...“
话音未落，画面突然黑掉。
林玄的芯片刺痛感达到顶峰，他踉跄着扶住剥落的晶体，却发现掌心的数据流里，正漂浮着李承泽刚才说的“意识碎片“——淡金色的光团，每个都带着好友记忆的残片：十二岁在故宫看父亲修柱子，二十岁在实验室调试第一台3D打印机，上个月在酒吧醉醺醺说“等虚境2.0成了，要带咱爸去虚拟故宫看看“。
“900秒倒计时。“机械音再次响起。
林玄深吸一口气，朝着与陈墨指引相反的方向走去。
通道两侧的晶体开始变换形状，这次他看清了，那些棱柱的拼接方式和《营造法式》里“大木作制度“的柱网布局如出一辙——古人用木材搭建千年不倒的建筑，现在有人用代码搭建困住意识的牢笼。
当他走到通道尽头时，一面由无数光粒组成的门出现在眼前。
门中央的提示让他瞳孔微缩：“请输入意识特征码“。
而下方的输入框里，已经自动填充了李承泽的脑波频率。
林玄的手指悬在光粒前。
他知道这是个陷阱——输入他人特征码，要么被抹除意识，要么被复制意识。
但当他想起李承泽昏迷前扭曲的脸，想起父亲临终前说“老祖宗的东西不是用来怀旧的，是用来破局的“，他突然笑了。
他没有输入任何代码，而是用双手在光门前划出一个复杂的榫卯结构——那是父亲教他的“粽角榫“，三根木料不用钉子就能严丝合缝。
光门剧烈震荡，光粒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露出后方的出口。
“750秒倒计时。“
林玄迈出一步，出口的光突然变得温暖。
但就在他以为终于能脱困时，整个迷宫开始剧烈震颤。
刚才被他拆解的棱柱发出刺耳的蜂鸣，以更快的速度重新生长，那些原本透明的晶体表面，浮现出无数双眼睛——和陈墨耳后一样的青灰色，正死死盯着他的意识体。
出口的光开始扭曲，变成一个不断收缩的小点。
林玄的芯片突然传来灼烧般的痛，这次他听见了另一个声音，不属于系统，不属于陈墨，像是从很古老的地方传来的低语：“息壤...要醒了...“晶体碎裂的爆响震得林玄意识体发颤。
方才还泛着幽蓝的出口在瞬间坍缩成一个黑洞，四周棱柱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的玻璃，扭曲着炸裂成千万道银线，又在半空重新编织成尖刺状的几何体，朝着他的意识核心攒射而来。
“500秒倒计时。“机械音已经扭曲成尖锐的蜂鸣，林玄本能地侧身翻滚——在虚拟空间里，这种人类最原始的规避动作竟意外奏效，三根晶刺擦着他的左肩划过，在意识体上灼出焦黑的伤痕。
他后颈的灵枢芯片几乎要烧穿皮肤，刺痛感中混杂着某种陌生的脉冲，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神经接口往他脑内钻。
“陈墨！“林玄对着通讯器吼道，“你说的终止程序呢？
这根本是杀人！“
全息屏亮起的瞬间，陈墨的脸被拉长成诡异的椭圆，嘴角咧到耳根：“林工，您以为这是游戏？“他耳后的青灰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暗影要的是最鲜活的意识样本，您的，还有李承泽的——哦对了，他的脑波已经降到α波阈值了，再拖下去...“
话音被晶体崩裂声截断。
林玄瞥见左侧有片尚未完全重组的空隙，咬着牙撞了过去。
穿过那片区域的瞬间，他的意识体像被扔进滚水的丝绸，刺痛感化作灼烧，但眼前的景象却骤然清明——这里不再是冰冷的几何迷宫，而是一座由青铜色岩壁构成的洞穴，穹顶垂着钟乳石般的光簇，地面铺着暗纹石板，每块石板上都刻着似曾相识的云雷纹。
“检测到未知区域：息壤遗迹层。“机械音突然换成了古雅的女音，“警告：意识体匹配度不足30%，强行滞留将导致认知污染。“
林玄踉跄着扶住岩壁，指尖触及的刹那，石纹突然泛起金光。
他瞳孔骤缩——那不是普通的雕刻，是先秦大篆！
歪扭的笔画间隐约能辨“地脉““封镇““息壤“等字样，其中“息壤“二字的笔锋尤其深峻，像是用某种利器反复凿刻而成。
“父亲的笔记...“林玄喃喃自语。
三年前整理父亲遗物时，他在故宫修复室的暗格里发现过一本泛黄的手札，里面夹着半块青铜残片，上面的篆文正是这种笔势。
当时他只当是古建筑相关的考据，此刻却觉得每一笔都在灼烧他的视网膜，像是某种被封印的记忆正顺着指尖往意识里钻。
洞穴深处传来闷响，岩壁开始震颤。
林玄顺着篆文的走向摸索，发现整面墙的文字竟连成一篇残章：“...天地初分，息壤生万灵，其性善殖，过则为患...禹以玄铁为锁，封于九渊之下...后世若见此铭，慎启裂隙...“
“裂隙？“林玄的指尖停在“裂隙“二字上，突然想起实验室里那道异常的数据流波动——当时他以为是量子计算的误差，现在看来，更像是某种封印松动的震颤。
洞穴顶端的光簇开始坠落，每一颗都在地面砸出坑洞。
林玄后退两步，却撞在另一堵岩壁上。
这次他看清了，这面墙的篆文更密集，内容却截然不同：“鸿蒙三年，得息壤残片于虚境，以量子锁重构封镇...意识为钥，血祭为引...“
“鸿蒙集团...“林玄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姜璃之前说的“意识数据采集“突然有了具体形态——他们不是在做普通的脑机接口研究，是在用人类意识当钥匙，试图打开某个被上古封印的东西！
“300秒倒计时。“机械音重新变得冰冷，洞穴开始倾斜，石板地面像活物般蠕动。
林玄转身想跑，却发现来路已经被青铜色的光墙封死。
他喘着粗气，目光扫过满墙的篆文，最终停在“慎启裂隙“四个大字上——这四个字的笔画里，竟流转着和他灵枢芯片相同的银蓝色数据流。
当最后一束光簇砸在脚边时，林玄终于看清了那些篆文的排列规律：它们以某种螺旋结构环绕着洞穴中心，而中心位置的地面上，正缓缓升起一个凹陷的石槽，形状和父亲留下的青铜残片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