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孺子不可教也
野鹤清晨出，山精白日藏。
杂役堂内，路尘一行八个弟子的杂事牌全都高高挂起，无人认领。
今日传武。
“听说所有弟子接受传武的第一天都是茅堂主亲授欸。”
“你们见过茅堂主吗，长什么样啊？”
“没有，听说是个老头。”
“什么老头？要叫堂主！”
“据说茅堂主传武还不如一些师兄师姐呢，他总是唠叨个不停。”
“……”
路尘静静听着身旁少年们的议论，内心毫无波澜，现如今这传武堂传武对他其实作用不大。
入门仅仅三个月，他便铜皮铁骨小成，已入了皮肉之境，武学方面九品武学若算上那残缺的燕雀步，完整的已有五门；八品武学除锻体外，亦通一门拳法。
至于七品武学缠丝手，虽然宁安还没教他缠丝手剩余气血之境才能使出的“运气成丝”，但谁让他可以入梦习武呢，现已将那缠丝手补全化真了！
只等他入了气血之境，就能像宁安一样潇洒完整地使出缠丝手了。
而且从今日开始，他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去那练功场上观摩他人演武了！
若非必须听这茅堂主授课，他现在早就飞奔去练功场了。
“哼！孺子不可教也！”
众人忽听一声斥骂从门外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随后走进一位蓝衫老者，面目清癯，身形显得有些瘦弱。
“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都已经入门三月，难道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孺子不可教也！”
众人受这老者训斥，几乎全都立即噤若寒蝉，独王小石一人瞪大眼睛面露惊慌。
路尘注意到王小石的的异样反应，他轻拍了拍王小石的肩向他使了个疑惑的眼色。
王小石这时表情恢复过来，对着路尘耳语道：“是大殿那个偷吃东西的扫地老头！”
哦，原来是看见贼同伙了。
路尘忍住笑意重新正襟危坐起来。
“全都伸出手来，一人一尺！”这时茅衍清从袖中掏出一把戒尺，走进众人身前。
“啪！”
“孺子不可教也——”
“啪！”
“孺子不可教也——”
“……”
茅衍清依次打过五人，打声清脆响亮，五人手掌皆变得通红，似是意有所指，他每打一次都会摇着头念叨一句：“孺子不可教也——”
待他打到向前，只听得击打声变得低沉起来，而他也就没再念叨那句话。
王小石有些害怕，伸出去的小手不敢伸直，眼睛也不敢看向老者。
“啪！”一声脆响之后，王小石的手迅速收回。
什么？？？
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路尘看的是目瞪口呆，他就紧挨着王小石，方才他耳目皆明，听看得清清楚楚，这茅堂主在打下去的那一瞬间居然双指前压，让戒尺反打自己手掌！
而后他又控制戒尺急停，将王小石的手掌轻弹了下去！
小石头的手掌根本没有变红，这就是证据啊！
“咦？！”
茅衍清来到路尘面前，他正欲挥尺，却在看到路尘的手掌后惊咦一声。
他直接上手摸了摸，抚须道：“怪哉怪哉。”
为了确认所断无误，他又迅速摸了下路尘的肩背和腹部，然后直接称赞起来路尘：“仅三月时间，根骨一般且未经正式传武，却习得铜皮铁骨，皮肉小成，孺子可教也。”
竟一下就将我的底给摸了出来！
果然这茅堂主虽然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地关武者岂非浪得虚名？自己在他面前可不能松懈，一不小心若将梦中习武的事情给他探出来就不妙了。
须得谨慎应对才是。
“谢堂主夸奖。”路尘面色平静道。
茅衍清眼神微凝，他见路尘谦虚之状不似作伪，又夸道：“不骄不躁，孺子可教也。”
其余少年此刻哪还没反应过来，皆一副震惊的表情，原来他们之中最厉害的居然是路尘！
平日里他们只道路尘比他们识字多了些，懂得多了些，说话好听了些，没想到武学进境还这么深藏不露！
“众人休惊，他现在强于你们原因无非两点，一是你们不争，二是你们不勤。”茅衍清训诫起来众人。
“当然，有的人年龄太小则不算在其内。”
茅衍清看了一眼王小石，继续道：“或许你们有的人因觉得自己根骨不错便开始自得意满起来，但实际只是见识太浅、不知天高地厚罢了。”
“当今世上习武之人多如牛毛，武道门派繁如星斗，我封绝门在这大鸿南陲或许小有名气，但实则要论门派实力根本未入前百。
咱们姑且只说最顶尖的那一层。
剑道争锋，有逍遥剑派与北辰剑宗双星同耀于世。
玄门巍峨，玉京宫、补天阁、天敕宗三峰并峙撑起道统苍穹。
佛门四寺，大鸿禅心寺，西洲修罗寺，须弥万山之顶的须弥寺，菩提云海之中的虚海云寺，可谓四日临空；
更有天下五绝，机关操术之绝造物门、神兵锻造之绝流星门、弦音妙乐之绝云音宫、岐黄生死之绝药神谷、奇门遁甲之绝知命观。
这还只是严格意义上的门派，真要论起来，庙堂江湖中的大鸿皇室、镇武司、威远镖局、大江帮、龙虎帮哪个不是庞然大物？
更遑论我说的这些都是正道大派，还有罪生门、蛊毒教、血海宗、幽冥教、六道魔门这些魔道巨擘呢。
与此同时还有那神秘莫测的乾坤造化盟，虚无缥缈的劫教，北洲刀剑传说，人族禁地的东域等等。
你们想想，那些门派、势力中的明星子该是何等天人之姿？所以——”
茅衍清这时顿了顿，他有意敲打向前问道：“我且问你，你说这人得多天才才能叫天才呢？这根骨得多好才能叫好呢？”
“……”
向前被问的不知所措满脸通红，他早就被茅衍清那有关天下势力的一通大论唬住了，什么二三四五，什么正道魔门，什么缥缈传说，不知道如何回答是真，觉得眼前这老头真够罗里吧嗦的更不假。
见向前不答，茅衍清也没继续为难，他目光一个一个扫过众人，而后道：“我观你们八人，虽整体境界要优于往年杂役弟子，但大都各有欠缺，独路尘一人远超其他人，不过——”
话锋一转，茅衍清又安慰众人道：“习武之路才刚刚开始，之后痛定思痛再付诸努力亦是不迟！”
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这茅堂主很会拿捏小朋友们啊。
路尘又习惯性地心中暗诽了下。
随后，茅衍清又开始长篇大论起来，或讲武者修行，或讲江湖见闻，或讲天文地理，或讲诗文历史，就是不讲具体的九品武学如何习练。
除路尘外，众人刚开始还能硬撑着听下去，可是这茅衍清喜欢说话时声音拖长，和他们村里的教书先生几乎一模一样，没过多久他们就变得昏昏欲睡。
“啪！”
一声尺响将众人全都惊醒。
只见茅衍清又气势汹汹地拿着戒尺走到众人身前。
“我刚刚讲了什么，你来答。”
“啪！”
“孺子不可教也——”
“你来答。”
“啪！”
“……”
他又挨个给了每人一尺，每打一下都会念叨起那句口头禅。
待打过六人之后，茅衍清来到王小石身前：“你来答。”
路尘知道王小石之前也在打瞌睡，所以以为他定答不出来。
但路尘也不担心，因为这茅堂主大概率会故技重施。
可谁知王小石这时竟然大声答道：“孺…孺子不可教也！！”
“嗯？！！”
“你！！！”
茅衍清登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可他并没有挥尺打王小石，而是背过身不住地摇头叹气，最后更是长叹一声，直接出门而去。
“哈哈哈！！！”
“呜呼！”
“我向前宣布，小石头就是天才！”
“孺子不可教也~”
饶是路尘此刻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真可谓一物降一物。
众人摆脱了那茅衍清，又全都生龙活虎起来。
而他们尚未吵闹多久，便来了一位名叫庄浩的师兄将他们带去了练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