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寒潭幽影
终南山的晨雾裹挟着寒意漫进古墓，杨过握着小龙女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江湖上传闻欧阳锋的传人重现西域，暗中召集邪派高手图谋重阳宫秘籍，这场风波远比他预想的棘手。
“龙儿，最多三月，我定归来。”杨过将玉蜂哨子塞进她掌心，寒玉床的冷意顺着衣料爬上脊背，他瞥见石榻上正在调息的于大龙，压低声音，“此人来历不明，若有异动......”
“我自会应付。”小龙女垂眸望着玉蜂哨，指尖摩挲着温润的哨身。她太熟悉杨过眼中的忧虑，就像十六年前断肠崖边，他同样是这般不舍又决绝的神情。
杨过走后的第七日，于大龙的伤势已大好。他倚着石廊，看小龙女在玉蜂群中穿梭。那些带着剧毒的玉蜂，在她抬手投足间竟温顺如蝶，忽而聚成“过”字，忽而又散作星芒。
“姑娘这般驭蜂之术，在下从未见过。”于大龙的声音惊散了玉蜂阵，小龙女转身时，他连忙致歉，“叨扰了，只是想起家母也擅养蜂......”
这句话让小龙女顿住脚步。她自小在古墓长大，对“家母”二字既陌生又好奇。于大龙见状，从怀中掏出一枚褪色的蜂形玉佩：“家母生前常说，西域有种灵蜂，尾刺含蜜能解百毒。她临终前一直想寻来入药......”
玉佩上的纹路与小龙女腕间银镯竟有几分相似，这意外的发现让古墓的空气都变得微妙。于大龙说起江南老宅的蜂蜜园，说起母亲如何教他辨认百花香气，这些鲜活的生活图景，是小龙女在古墓十八年从未听过的故事。
当第一片银杏叶飘落寒潭时，于大龙开始教小龙女识字。他用木炭在石板上写下“江湖”二字，解释这二字背后的刀光剑影与儿女情长。小龙女的手指划过粗糙的字迹，忽然想起杨过总说要带她去看的襄阳城，那里是否也有这般方正的文字？
深秋的雨来得猝不及防。于大龙冒雨修补漏雨的石檐，回来时已浑身湿透。小龙女取出杨过留下的备用衣衫，却在递出时怔住——那是件月白色长衫，与杨过平日里穿的别无二致。
“劳烦姑娘了。”于大龙接过衣衫，转身时瞥见铜镜里小龙女的倒影。她垂眸望着自己的素白衣裙，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带，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心头一颤。他突然明白，眼前人看似清冷如霜，实则心底藏着团永不熄灭的火。
月圆之夜，于大龙在寒潭边练剑。他的剑法刚猛凌厉，却在看到小龙女抱琴而来时，不自觉地收了锋芒。小龙女将焦尾琴置于石案，指尖拂过琴弦，《凤求凰》的曲调混着松涛，惊起潭中沉睡的锦鲤。
“姑娘为何选这支曲子？”于大龙收剑入鞘，月光在他剑身上流淌，宛如银河倒悬。
小龙女的手顿了顿：“过儿曾说，这曲子......”话未说完，玉蜂突然躁动起来，蜂群在洞口盘旋，组成歪歪扭扭的“安”字。小龙女。起身，掌心的玉蜂哨发烫——这是杨过报平安的信号。
接下来的日子，于大龙开始教小龙女一些防身的粗浅招式。他刻意保持着距离，却在她不慎滑倒时本能地伸手去扶。相触的瞬间，两人如触电般分开，古墓里的空气骤然升温。
冬雪初降时，于大龙在古墓外发现了受伤的小狐狸。小龙女悉心照料，用玉蜂蜜为它疗伤。看着蜷缩在她膝头的狐狸，于大龙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模样，也是这般温柔地抚摸他的额头。
“等过儿回来，看到这小狐狸，定会喜欢。”小龙女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于大龙。他望着寒玉床上杨过留下的披风，终于明白自己这些日子的自欺欺人。那些教她识字的时光，那些月下抚琴的夜晚，不过是他妄图在这清冷古墓里，抓住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温暖。
三个月期满那日，杨过风尘仆仆地归来。他看到小龙女腕间系着的红绳，那是于大龙用编剑穗的手法编的；他看到石案上未干的墨迹，是小龙女新学的“相思”二字。但当小龙女扑进他怀里，玉蜂欢叫着在两人头顶盘旋，所有疑虑都化作了释然。
古墓别绪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于大龙已将行囊捆扎妥当。粗布包袱里除了几件换洗衣物，便是那本随身携带的剑谱残页。他站在古墓入口，望着洞内深处摇曳的烛光，迟迟未迈出脚步。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于大龙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小龙女。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早已熟悉她走路时衣袂轻扬的细微声响。“于公子要走了？”小龙女的声音还是那般清冷，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怅然。
于大龙转身，抱拳行礼：“承蒙姑娘与杨兄弟这些时日的照顾，大恩不言谢。如今伤势尽愈，也该下山去了。”他目光扫过小龙女身后，下意识地寻找杨过的身影，却只看到寒潭边杨过留下的那把木剑。
“过儿去后山采草药了，他...他说不必送。”小龙女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解释道。于大龙心中泛起苦笑，他自然明白杨过对自己的戒备，即便这些日子相安无事，那道横亘在彼此之间的隔阂始终未曾消除。
寒风吹进洞口，卷起小龙女鬓边的发丝。于大龙伸手欲替她拂开，动作到一半却僵在半空，最终只是将包裹里的油纸包取出：“这是前些日子在山中采的野茶，听闻姑娘喜饮淡茶，还望收下。”
小龙女接过茶包，指尖触到油纸外凝结的霜花，忽然想起那些与于大龙对坐饮茶、听他讲述江湖趣事的时光。她虽心如止水，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的古墓生活，因这个外来者的存在，多了几分鲜活的色彩。
“江湖险恶，望公子珍重。”小龙女望着洞外皑皑白雪，想起杨过也曾这般踏出古墓，奔向未知的江湖。
于大龙点头，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迈出古墓。石阶上的积雪发出咯吱声响，他却不敢回头，生怕多看一眼，便会动摇离去的决心。
直到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小龙女仍站在原地。寒风吹过，吹落洞口悬挂的冰棱，清脆的碎裂声惊醒了她。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茶包，突然想起于大龙教她写字时，曾在石板上写过“江湖路远，后会有期”。
不知过了多久，杨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走了？”小龙女轻轻“嗯”了一声，将茶包收入袖中。杨过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走，回屋吧，我给你煮新采的草药。”
两人相携往洞内走去，身后的山道上，于大龙留下的脚印正被新雪慢慢覆盖。山风呼啸而过，仿佛诉说着江湖中无数个相遇与别离的故事，而小龙女和杨过的故事，仍将在这座古墓中，继续书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