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镜像都市

暴雨中的江城倒映在积水里，每片水洼都藏着另一个世界。

我抱着从医院偷出的卫星残骸冲进地铁站，玻璃幕墙上映出我苍白的脸——左肩的衣服不知何时被腐蚀出一个莲花形状的破洞。隧道深处传来列车进站的震动，但电子屏上显示末班车早在两小时前就已发出。

“女士，请出示健康码。“

安检员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沙哑。当我抬头，发现他口罩边缘露出青灰色的皮肤，制服领口别着的不是工牌，而是一枚青铜材质的莲花徽章。他扫描我手机二维码时，扫描枪发出刺眼的红光，屏幕上跳出的不是健康码，而是古墓壁画上那个飞天童子的实时影像。

列车进站的呼啸声突然扭曲成诵经声。车厢门打开的瞬间，我后退两步撞上了广告灯箱——本该是商业广告的屏幕上，正在播放大昭寺的实时监控：觉远法师带着僧人们围坐在转经筒旁，每人的机械义眼都在播放江城人民医院地下祭坛的画面。

空荡荡的车厢里，所有座椅都覆盖着人皮。那些从精神病人身上剥离的皮肤被制成坐垫，表面用红色蜡笔写满卦象。当我转身想逃时，安检员的手搭在我肩上，他的五指已经晶体化，寒气透过衣料刺入骨髓。

“乘客请遵守防疫规定。“他的眼球突然弹出，由蓝色丝线连接着悬在半空，“郑主任在终点站等您。“

我甩开他冲进车厢。车门关闭的瞬间，窗外月台的安检员集体撕下脸皮，露出底下青铜铸造的机械面孔。他们的声带振动着发出电子佛号，而车厢地板开始渗出带着蜡香的黏液。

卫星残骸突然发烫。我把它扔在皮质座椅上，金属外壳融化后露出核心——那根本不是仪器部件，而是一块刻满经文的顶骨。骨片表面的沟回正在蠕动重组，逐渐形成江城的三维地图，而人民医院的位置亮着刺目的红光。

车窗外的隧道墙壁突然变得透明。玻璃另一侧是倒影般的平行江城，那里的建筑全部由人骨搭建，街道上行走着半透明的影子。最恐怖的是天空——没有太阳月亮，只有巨大的莲花胎记悬浮着，像一只俯瞰众生的眼睛。

“妈妈，看这边。“

暖暖的声音从对面座椅传来。转头时，皮质座椅上浮现出她的轮廓，像是有人从人皮内侧顶出她的形状。卫星残骸突然射出一道蓝光，在车厢顶部投射出幼儿园监控画面：暖暖正用蜡笔在熟睡的同伴额头画门，而那扇门，正是古墓沙坑里出现的朱漆大门。

列车突然急刹。我踉跄着扶住栏杆，发现手掌粘上了某种半透明的膜——整节车厢正在被人皮缓慢包裹。广播里郑主任的声音带着雪花的杂音：“各位乘客请注意，终点站镜像城到了...“

窗外景象让我窒息。倒影江城的建筑全部由冰晶构筑，街道上行走着与我一模一样的身影，只是她们都穿着精神病人的条纹服，左肩盛开着冰雕莲花。当列车完全停稳时，月台电子屏显示的时间是2023年7月23日——女娲十二号发射的日期。

车门开启的瞬间，刺骨寒气涌入。站台上站着十二个穿防化服的人，他们手持的也不是检测设备，而是古墓里那种青铜壶。为首的防化服掀开头盔，露出郑主任的脸——他的嘴唇已经和青铜徽章焊在一起，说话时金属摩擦迸出火星。

“苏法医，欢迎来到真实的江城。“他的声带里传出电子诵经声，“这里是量子佛国度的前厅。“

我转身砸向车窗，玻璃却像橡胶般凹陷。窗外那些“另一个我“突然集体转头，她们撕开病号服，露出左肩——那里没有莲花胎记，而是被刻上了大昭寺的梵文密码。

卫星残骸突然发出高频啸叫。顶骨投射的地图上，人民医院的红点开始分裂增殖，像病毒般蔓延整个江城。车厢地板的黏液突然沸腾，浮现出数百个挣扎的人脸——全是最近失踪的精神病患者。

“妈妈，该换乘了。“

暖暖的身影出现在站台尽头。她穿着白色病号服，左肩的莲花胎记正在渗血。当她抬手时，整座镜像江城的建筑表面同时浮现出卦象，而天空中的莲花瞳孔缓缓闭合。

郑主任的防化服突然爆裂，露出底下由冰晶构成的躯体。他的胸腔里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一盏酥油灯，火苗中悬浮着女娲十二号的发射密码。

列车突然离站，带着我冲入黑暗隧道。车窗上，暖暖用血画出的门正在缓缓开启，而门后站着的，是肩扛莲花、手持青铜剑的林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