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归与离开
苏柒将深蓝色丝绒盒子又检查了一遍，确保里面的礼物完美无瑕。这条领带是她花了三个月时间亲手设计的，从选料到图案都倾注了心血。全球限量三条，其中一条今天就将在林昱的生日晚宴上亮相。
“林总会喜欢的，对吧？“她小声问镜子里的自己，手指不自觉地整理着耳边的碎发。镜中的女子有一张清秀的脸，杏仁眼，小巧的鼻，淡粉的唇——一张被林昱称为“恰到好处“的脸。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昱助理发来的消息：“苏小姐，林总临时有个会议，会直接去餐厅，请您自行前往。“
苏柒抿了抿嘴，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临时安排了。她看了眼时间，距离约定还有两小时，足够她再做一次发型。
七点整，苏柒坐在La Perle餐厅最好的位置，面前的红酒已经换了两次，侍应生的眼神从同情变成了尴尬。当时钟指向八点半，餐厅门终于被推开，林昱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抱歉，投资方拖住了。“他径直走到座位前，甚至没有给她一个抱歉的吻，“点餐了吗？“
苏柒摇摇头，将那个蓝色丝绒盒子推向桌子对面：“生日快乐，林昱。“
林昱这才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他打开盒子，手指抚过那条深蓝色真丝领带，上面用银线绣着若隐若现的星辰图案。“不错。“他点点头，随手将盒子放在一旁，“正好配我那套深灰西装。“
就在这时，餐厅壁挂电视开始播放晚间财经新闻：“我国插画师朱叙今日荣获国际插画大奖，成为首位获此殊荣的亚洲人...“
林昱的头猛地抬起，目光如炬地盯向屏幕。苏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屏幕上是一个明媚张扬的女子，正举着奖杯对镜头微笑。那眉眼，那轮廓...苏柒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
“...朱叙小姐表示，将在下个月回国举办个人展览...“
林昱的眼睛一眨不眨，直到新闻播报结束。他回过神，发现苏柒正盯着自己，轻咳一声：“点菜吧。“
晚餐在沉默中进行。苏柒想说些什么，但每次抬头都看到林昱心不在焉地切着牛排，眼神飘向远处。
回公司的路上，苏柒借口去洗手间，在茶水间门口听到了同事的议论。
“看到新闻了吗？朱叙得奖了！她跟咱们苏设计师长得真像啊...“
“嘘，小声点。听说林总当初就是看上这点，你懂的...“
“难怪追得那么紧，三个月就同居了...“
苏柒手中的咖啡杯差点滑落，滚烫的液体溅在手上，却感觉不到疼痛。她转身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下班后，苏柒没有等林昱的司机，独自走在初秋的街道上。三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她刚毕业，在一次行业酒会上遇见林昱。那个众人簇拥的商业骄子，第一眼看到她时就失了态，酒杯都差点打翻。
“你叫什么名字？“他当时这样问，眼神炽热得让她脸红。
接下来的三个月，林昱的追求猛烈而直接：每天接送，每周鲜花，昂贵的礼物，公开场合的呵护...苏柒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这样一个人如此珍视。直到现在她才明白，那炽热的眼神穿透她，看向的是另一个女人。
深夜十一点，钥匙转动的声音惊醒了一直在画设计稿的苏柒。林昱带着酒气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头。
“叙叙...“他含糊地呢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苏柒的笔尖戳破了纸张，林昱也猛然清醒。两人同时僵住，谁都没有先开口。
最终是林昱松开手，揉了揉眉心：“抱歉，我喝多了。“
苏柒轻轻合上素描本，站起身来：“我去给你泡蜂蜜水。“
她走向厨房，没有让林昱看到自己颤抖的手指和终于决堤的泪水。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照进卧室，苏柒已经收拾好了两个行李箱。她动作很轻，生怕吵醒床上熟睡的林昱。昨晚那个脱口而出的名字像一把刀，彻底划开了她自欺欺人的保护膜。
“这么早去哪？“林昱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晨起的沙哑。
苏柒的手指在行李箱拉链上停顿了一秒，随即继续动作：“巴黎。分公司有个项目需要支援。“
“去多久？“
“三个月。“苏柒撒了谎，实际上她申请的是长期调职，“你的西装我都熨好挂在衣帽间了。“
林昱从床上起来，赤着脚走到她身边，看了眼行李箱：“就为昨晚的事？“他语气轻松，仿佛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口误，“别闹了，下个月就是你生日，我订了Tiffany的新款手链。“
苏柒的手指微微发抖，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愤怒。三年了，他依然认为用珠宝就能抚平一切伤害。她深吸一口气，合上行李箱：“不用了，谢谢。“
林昱皱起眉，伸手想拉她：“苏柒...“
“我赶时间。“苏柒躲开他的手，拉起行李箱，“司机在楼下等了。“
林昱站在原地，看着她走向门口，突然提高声音：“你确定要这样？“
苏柒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带上了门。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苏柒的呼吸才逐渐恢复正常。她不是去机场，而是去公司。调职手续还没完全办好，她需要再等一周。
公司前台看到她的行李箱，露出惊讶的表情：“苏设计师，您这是...“
“有个项目需要出差。“苏柒勉强笑笑，把箱子寄存在前台。
刚走进设计部，她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同事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兴奋地低声讨论着什么。助理小林看到她，立刻跑过来：“苏姐！大新闻！朱叙要来我们公司了！“
苏柒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时候？“
“今天上午！“小林眼睛发亮，“林总亲自谈的合作，她将为我们的新系列提供插画设计！听说她刚从国外拿了大奖回来...“
苏柒握紧手中的咖啡杯，指节发白。她想起昨晚新闻里那个明媚如朝阳的女子，想起林昱失神的表情，想起那声脱口而出的“叙叙“。
“苏姐，你没事吧？脸色好差。“小林担忧地问。
“没事，昨晚没睡好。“苏柒勉强扯出笑容，“会议几点开始？“
“十点，第一会议室。“
九点五十分，苏柒拿着准备好的设计方案走向会议室。推开门的一瞬间，她的脚步顿住了——林昱已经坐在主位上，而他身旁，是那个只在电视上见过的朱叙。
近距离看，朱叙比电视上更加耀眼。她穿着明黄色的连衣裙，衬得肌肤如雪，与苏柒保守的米色套装形成鲜明对比。两人确实有几分相似——同样的杏仁眼，小巧的鼻型，但朱叙的眉眼间有种肆意的张扬，是苏柒从未有过的。
“啊，你来了。“林昱抬头看到苏柒，眼神闪烁了一下，“这是朱叙，我们的新合作伙伴。朱叙，这是我们的首席设计师苏柒。“
朱叙站起身，伸出手：“久仰大名，苏设计师。“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点俏皮的上扬尾音。
苏柒握了握她的手，触感温暖干燥：“恭喜你获奖。“
“谢谢！“朱叙笑得眼睛弯弯，“我看过你的设计，很喜欢那种含蓄的东方美学。“
林昱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最后定格在朱叙脸上：“你们确实有相似之处。“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苏柒感到一阵眩晕，她强撑着走到座位前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会议进行到一半时，苏柒发现林昱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朱叙。每当朱叙说话，他的身体会不自觉地前倾；当朱叙展示她的插画作品时，他的眼神近乎痴迷。这些细节像针一样扎进苏柒的眼睛。
“我有个想法，“朱叙突然说，指着苏柒设计稿上的一个细节，“如果这里加入我的这种线条风格，会不会更有冲击力？“
林昱立刻附和：“好主意！苏柒，你觉得呢？“
苏柒看着自己精心设计了三周的方案被随意修改，喉咙发紧：“这是针对成熟女性的系列，过于张扬的线条可能会...“
“我觉得可以试试，“林昱打断她，“客户总是抱怨我们的设计太保守。“
“那就这么定了！“朱叙拍手笑道，“我可以今天下午就出几版样稿。“
会议结束后，苏柒快步走向洗手间，反锁上门，用冷水拍打滚烫的脸颊。镜中的自己眼睛发红，嘴角下垂，与朱叙那种阳光自信的样子判若两人。
“难怪他喜欢你...“苏柒对着镜子喃喃自语。
回到办公区，她听到茶水间传来窃窃私语：
“...林总看朱叙的眼神，啧啧，藏都藏不住。“
“终于等到正主回来了，替身该退场了吧？“
“小声点，苏设计师人挺好的...“
“再好也是替代品啊...“
苏柒握紧咖啡杯，指节发白。她没有冲进去争辩，也没有流泪，只是静静地转身离开。
下午三点，朱叙的修改稿发来了。苏柒看着自己原本优雅含蓄的设计被改得面目全非，却不得不承认，这种混搭意外地有吸引力。
“客户非常喜欢！“小林兴奋地跑来通知，“林总说就用这个版本了，还要加大与朱叙的合作力度！“
苏柒点点头，平静地关掉设计文件，打开邮箱。巴黎分公司的调职确认函已经收到，她点击“接受“，然后开始整理电脑里的文件。
下班前，她去了人事部，递交了辞呈。人事总监惊讶地看着她：“林总知道吗？“
“他会知道的。“苏柒微笑，“按照合同，我还有一周交接期。“
走出公司大楼时，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柒没有叫车，而是步行去了她和林昱同居的公寓。林昱还没回来，她开始收拾剩余的物品。
衣帽间里，她的衣服只占一个小角落；书房里，她的设计稿被整齐地收在一个抽屉里；浴室中，她的洗漱用品寥寥无几。三年了，她在这个家留下的痕迹竟如此之少。
收拾到床头柜时，苏柒发现了一个隐藏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剪报和照片——全是朱叙的。获奖新闻、采访报道、甚至还有大学时期的照片，每一张都标注着日期。最新的一张是昨天的获奖新闻，旁边写着：“她回来了。“
苏柒坐在地板上，突然笑出声来。多么讽刺啊，她以为自己是被珍视的爱人，实际上只是个临时替代品，现在正主回来了，她该谢幕退场了。
门锁转动的声音惊醒了她。林昱走进卧室，看到地上的剪报和行李箱，皱起眉：“你在干什么？“
“收拾东西。“苏柒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我申请了调职，下周去巴黎分公司。“
“什么？“林昱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贝，“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现在你知道了。“
林昱大步走过来，抓住她的手腕：“就因为我叫错了名字？苏柒，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
苏柒挣脱他的手，指着地上的剪报：“三年了，林昱。三年里你收集着她的每一条新闻，等着她回来。现在我明白了，我从来就不是你的第一选择。“
“那又怎样？“林昱突然提高了声音，“至少我给了你一切！名牌包、珠宝、豪宅，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苏柒的心彻底冷了。她平静地看着这个曾经让她心动的男人：“你说得对，我应该感谢你。谢谢你让我看清了自己的价值——一个可以用物质衡量的替代品。“
她拿起早已写好的信放在床头：“这是我想对你说的话。再见，林昱。“
林昱站在原地，看着她拉起行李箱走向门口，突然说：“你会回来的。巴黎没那么好混。“
苏柒没有回头，轻轻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