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好好的，回不去了
11月23日，狮门影业后期制作中心放映室。
当最后一道音效通过质检，银幕上《鲨滩》的片尾字幕开始滚动，昏暗的放映室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
陈默站在前排，双手插在西装裤袋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银幕上每一个闪过的名字；这些都是与他并肩作战三个月的伙伴们。
“完美！简直太完美了！”音效设计师马克从后排冲过来，给了陈默一个熊抱。
“陈，那个鲨鱼逼近时的低频音效，绝对会让观众尿裤子！”
陈默笑着拍了拍马克的后背，“这要归功于你的天才设计。记得吗？两周前你还说我的要求违反声学物理规律。”
“那是因为你确实是个疯子导演！”马克大笑着松开手，“但老天，疯得真他妈有道理。”
狮门的项目总监格雷·霍华德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这位六十多岁的好莱坞老将今天特意打了条印有鲨鱼图案的领带，灰白的眉毛下是一双锐利的眼睛。
他伸出右手，“陈，这是部好电影。比我们预期的要出色得多。”
陈默握住那只布满皱纹却异常有力的手，感受到对方传递的真诚。
“谢谢你们的支持，格雷。特别是忍受了我那么多不合理的坚持。“
格雷哈哈大笑，拍了拍陈默的肩膀，“陈，你的那些坚持让这部电影与众不同。说真的…”
他压低声音，凑近陈默耳边，“我们想谈谈《潜伏》系列合作的可能性？狮门一直坚信你的才能。”
陈默挑了挑眉，没有立即回答。汤姆已经告诉陈默，说狮门盯上了光影新开的恐怖片。
但此刻，陈默自己更想专注于眼前这部即将上映的作品。
“等这部电影首周票房出来再说吧，”陈默眨了眨眼，“不过我确实有些想法，关于如何让《潜伏》获得更大的利益。”
格雷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正是我们需要的！下周二午餐？马蒙特庄园？”
陈默点点头，然后转向正在收拾设备的团队，“各位，今晚7点，西好莱坞的'捕鲸人'酒吧，庆功宴我请客！”
放映室里再次爆发出欢呼声。调色师艾玛走过来，手里拿着两杯香槟，递给陈默一杯，“敬《鲨滩》，敬最固执的中国导演！”
“敬最优秀的团队！”陈默举杯回应，与周围十几个碰过来的杯子相撞，香槟的气泡在灯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
两小时后，当陈默独自一人走出狮门大楼时，洛杉矶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随即下起了罕见的冬雨。
陈默站在宽大的屋檐下，看着雨水洗刷着好莱坞的街道，将那些常年积累的尘土和浮华一并冲走。
三个月前他刚到这里时，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外来客。一个带着资金和野心，却对好莱坞规则一知半解的电影人。
现在，自己不仅完成了第一部好莱坞制作的后期，还拥有了自己的光影时代北美公司，建立起一个由汤姆带领的专业团队。
雨水在地面形成细小的溪流，倒映着街边的霓虹灯光。
陈默伸手接了几滴雨水，感受着加州冬天难得的凉意。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来自国内的短信消息。
赵志刚发来一张彩信剧本封面的照片，上面写着《我的女孩》终稿，编剧王宛平。
“陈导，剧本终稿完成了，王老师问你的意见。另外，中影那边催问《鲨滩》国内发行的事。”
陈默快速打字回复：“先发给于佳明看，我这边忙着筹备新项目。告诉她，好好琢磨角色，这次全靠她挑大梁了。北美发行已经安排妥，让中影联系狮门的格雷。”
发完消息，陈默抬头望向雨幕中的城市。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自己想起了于佳明，那个在《鲨滩》中表现出色的年轻女孩。
………
雨势渐小，陈默正准备冒雨走向停车场，突然有人在他身后撑开一把黑伞。
“老板，需要搭车吗？”
是汤姆，他手里还拿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刚从星巴克买的，知道你讨厌他们的咖啡，但总比淋湿强。”
陈默接过咖啡，笑着摇摇头，“你什么时候变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从你付我第一笔薪水开始。”汤姆狡黠地眨眨眼，“对了，格雷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同意狮门参与《潜伏》系列？”
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向停车场，陈默啜了一口咖啡。确实比他常喝的意式浓缩差远了，但此刻的热度刚好驱散雨天的寒意。
“我们暂时还需要伙伴，他们的全球发行是机会。”
陈默纠正道，“狮门需要新鲜血液，我们需要证明自己能够驾驭好莱坞主流类型片的能力。双赢。”
汤姆点点头，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让他们的对话显得格外私密。
“我已经让开发部门准备了几份制片报告，《潜伏》系列前三部的规划。”
陈默喃喃重复着，突然停下脚步，“汤姆，你觉得好莱坞最缺的是什么？”
汤姆思考了几秒，“原创性？不，等等...是真诚。太多流水线产品了。“
陈默打了个响指，雨滴从他扬起的指尖飞溅出去，“恐怖片之所以恐怖，是因为观众相信银幕上发生的事可能成真。我们需要让《潜伏》回归这个本质。”
他们来到停车场，汤姆的黑色福特拉闪着解锁灯。
“送你回公司还是回家？”汤姆问道。
“公司吧，我还有些文件要处理。”陈默拉开车门，突然注意到雨已经停了，西边的云层间透出一缕阳光。
当福特驶出停车场时，一道完整的彩虹横跨在好莱坞山上空，七彩的颜色在湿润的空气中格外鲜艳。
陈默摇下车窗，深吸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
这景象像是一个隐喻，自己走过风雨，现在看到了彩虹。
“彩虹尽头有宝藏，对吧？”汤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开玩笑地说。
“在中国我们有个说法，”陈默微笑着说，“彩虹出现后，会有好事发生。”
车子驶向光影时代办公室的方向，陈默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是于佳明的回复：“收到剧本了，陈默！我会认真准备的。对了，《鲨滩》什么时候北美首映？我好安排时间去！”
陈默回复了一个日期，然后补充道：“专心准备《我的女孩》，这次你是绝对主角。王老师剧本里的每个细节都值得深挖。”
发完消息，陈默望向窗外飞逝的街景。
“老板，到了。”汤姆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车子停在了一栋四层小楼前，门口“光影时代”的招牌在雨后阳光下闪闪发光。
陈默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彩虹依然挂在天边，仿佛在指引着什么。
陈默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好莱坞的征途才刚刚拉开序幕。
………
11月25日，光影时代北美公司办公室。
窗外的洛杉矶下着罕见的冬雨，陈默盯着桌上那台厚重的IBM电脑显示器，指尖在键盘上敲打着《鲨滩》的最终剪辑表。
诺基亚手机的震动声突然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来电显示是“韩三平”。
“韩董，是我。”陈默按下接听键，顺手将摩托罗拉传呼机推到一旁。
电话那头传来带着电流杂音的声音：“小陈，《鲨滩》的审查遇到些问题。电影局要求删减水下血腥镜头，特别是那个鲨鱼撕咬的特写。”
陈默的钢笔在纸质档期表上顿了顿：“具体多少时长？”
“大约两分半钟。西影厂的老周正在电影局沟通，但年底十六大刚召开完，审查比往常更严格。”
韩三平的声音透过越洋电话有些失真，“虽然这是中美合拍重点项目，但恐怕很难和北美同步上映了。”
陈默望向墙上挂着的日历，狮门已经确定《鲨滩》将在2003年1月3日登陆北美院线，这是冬季档的最后一个黄金周末。
桌角的《好莱坞报道者》上，刚刊登了狮门投入1000万美元全球宣传费的新闻，是影片1500万美元制作成本的三分二。
“韩董，我记得《英雄》也做了删改？”陈默翻着手中的胶片交接单。
韩三平提高了声音，“是的。这样，我让中影再争取一下。实在不行，我们做两个版本？国内上映删减版，海外保留完整版？”
陈默看着窗外的雨幕，双版本意味着要给追加20万元的剪辑费用，还要重新制作一套字幕和配音带。
“韩懂，我们先按电影局意见修改。”
陈默最终决定，“但原始底片全部保留。如果国内票房超过6000万，我们申请电影频道播放完整版。”
刚挂断，办公室门就被推开。汤姆抱着一摞VHS录像带进来：“老板，狮门的电视预告刚刚在《老友记》插播时段首发了！Nielsen统计收视率达到18.7！”
陈默接过录像带塞进播放机。模糊的CRT屏幕上，《鲨滩》的30秒预告正在播放。令他皱眉的是，狮门竟然在电视版里加入了未通过审查的镜头。
“他们没按我们的要求修改？”
“市场部说这是'差异化营销'。”
汤姆递过一份传真，“北美院线承诺给1500块银幕的开画规模，但要求我们配合在《纽约时报》做整版广告。”
陈默走到窗前，楼下的日落大道上，几个工人正在安装《鲨滩》的巨型手绘海报。
北美市场的宣传机器已经全速运转，而国内还在为几个镜头争论不休。
秘书敲门进来：“陈总，狮门的格雷先生在一号线，说必须立刻确认中国区宣传方案。”
陈默按下座机按键，同时对汤姆打手势，“接进来，让会计部准备两笔预算：A方案按删减版制作，B方案保留完整版素材。”
格雷的声音带着静电杂音：“陈！中国观众看到不一样的预告片会不会...”
“中国版必须删除所有内脏镜头。”
陈默直接打断，“把撕咬画面换成黑影掠过，血腥镜头用水花遮掩。明天中午前，让剪辑师给我新样片。”
“陈，但这违背了我们R级惊悚片的定位。”
“或者你想中国观众看到的是被剪得支离破碎的成片？”
陈默敲了敲键盘，屏幕上的电影局红头文件，“按合同第9条，我有最终剪辑权。”
………
洛杉矶国际机场。
“先生，很抱歉。”
美联航柜台后的地勤人员推了推眼镜，将护照递还给陈默，“所有飞往中国大陆的航班都已暂停。卫生部刚发布的禁令。”
陈默握紧诺基亚手机，指节发白：“什么时候的事？”
“两小时前。”
地勤指向候机厅悬挂的CNN电视，画面正播放着广州医院隔离区的画面，“中国现在SARS疫情升级，美国暂停所有赴华航班。”
汤姆拖着行李箱气喘吁吁地跑来：“老板，我刚问过国泰航空，连香港转机的航班都取消了！”
陈默手里攥着刚买的《洛杉矶时报》，头版赫然印着“神秘肺炎席卷中国”的标题。
陈默盯着航班信息屏上刺眼的“CANCELLED”字样。
陈默看向公共电话亭，投币时硬币在金属槽里叮当作响，他快速拿出手机拨通赵志刚的号码。
“老赵，我飞不回去了。”
陈默用肩膀夹着话筒，翻开记事本，“听着，你马上做三件事：第一，把删减镜头清单传真给狮门；第二，你带着材料去找西影吴厂长；第三...”
电话那头突然插入忙音，陈默猛拍手机，诺基亚电池哗啦啦掉出来。
汤姆递来卫星电话，“用这个，按分钟计费。”
重新接通后，赵志刚的声音断断续续：“电影局刚通知，所有影片片审查暂停，可能要等疫情结束。”
“行吧，我也努力了；你们照顾好自己，如果BJ出现疫情公司放假；你们做好防御机制，多备药和消毒，带好口罩。”
陈默在电话里叮嘱着，回想着重生回来之前，那股蔓延全世界的疫情。中国人经历了太多，但我们是最团结一致的民族；办法总比困难多。
“好，陈总。我会吩咐下去，你在好莱坞也要注意身体；随时联系。”
“嗯，挂了；有事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