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生死局:古代皇子们那些隐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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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刘长的乖张人生

汉高祖刘邦,本是个市井出身的人物,虽在楚汉相争之时,为成大业不得不收敛本性,可一旦坐稳了江山,那些旧日的习性又悄然浮现。他贪恋美色,尤喜奸人妻女,常在无意间留下血脉,而这些孩子的命运,往往坎坷多舛。其中最小的儿子刘长,便是这样一位身世曲折的皇子。

时间回到公元前209年,陈胜、吴广揭竿而起,拉开了秦末农民大起义的序幕。彼时,三十岁的刘邦还是泗水亭长,他以“赤帝之子”为号召,率领数千人投身起义,两年后攻入咸阳,推翻了秦王朝。又经过五年楚汉争霸,最终击败了项羽,登上皇帝宝座,建立了汉王朝。

刘邦一生共有八个儿子,刘长是最小的一个。他的母亲,原是赵王张敖的美人。公元前199年,刘邦巡行至赵国,张敖为讨好皇帝,献上了自己最宠爱的美人。刘邦自然不会拒绝,一夜云雨,暗结珠胎。张敖得知美人怀了刘邦的孩子,不敢再将她留在宫中,只得另建一栋房子,将她安置其中,暂且躲藏。

哪知,刘邦性情无常,不久后,他在白登山被匈奴大军围困七日,历经艰险才得以脱身。回到赵国时,他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便将矛头对准了张敖。即便这位女婿殷勤招待,刘邦依旧看他不顺眼,为了一点小事,便将他骂得狗血喷头。

张敖身为臣子,又是晚辈,只能忍气吞声。可赵国大臣贯高、赵午等人却看不下去了。当晚,他们密见张敖,提议刺杀刘邦,为赵王出一口恶气。张敖急得咬破手指,苦劝他们不可鲁莽行事,但贯高等人心中愤懑难平,哪肯罢休?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贯高暗中派人潜入刘邦的宿地,企图行刺。可惜,刘邦因觉得柏人县的地名与“迫于人”同音,心生不祥之感,便提前离开,刺杀计划因此落空。不久后,有人向贯高报告,称贯三有泄密嫌疑。贯高为灭口,决定除掉贯三。贯三得知后,惊恐万分,急忙逃往刘邦处,将刺杀阴谋全盘托出。

刘邦得知此事,勃然大怒,立即派兵问罪赵国。贯高、赵午被迫自杀,张敖因是刘邦的女婿,又曾极力阻止刺杀,被削去王号,降为宣平侯。

最不幸的,还是那位怀有身孕的美人。她因张敖之事受牵连,被关入狱中。几次三番,她对狱吏哭诉自己怀有皇上的骨肉,恳请转奏,却无人相信。她的弟弟赵兼四处奔走,试图营救姐姐。他听说辟阳侯审食其与吕后关系密切,便前去求助。吕后早就听闻刘邦在赵国留下的这段风流债,心中嫉恨,怎肯出手相助?审食其挨了吕后一顿痛骂,再不敢多言。

狱中的美人望眼欲穿,却始终等不到救赎。几番煎熬,她终于生下了孩子,自知赦免无望,大哭一场后,选择了自尽。直到赵国的官员将这个婴儿送到刘邦面前,他才想起那位曾温柔侍奉自己的赵国女子。悔恨交加,刘邦含泪为孩子取名为“刘长”,并嘱托吕后抚养。

汉高祖刘邦去世后,吕后掌权,几个庶子命运多舛。赵王刘如意、淮阳王刘友、梁王刘恢相继遭吕后迫害,最终都难逃一死。唯独刘长,却因自幼在吕后身边长大,免于灾祸,反而备受优待。这份特殊的照顾,让刘长养成了骄横妄为的性格,目中无人,行事肆无忌惮。

转眼间,刘长成年,逐渐从宫中得知了母亲的悲惨遭遇。原来,他的母亲因吕后的猜忌而含冤自尽,而吕后身边的审食其,却未在关键时刻为母亲求情。刘长心中燃起熊熊怒火,认定审食其是母亲的仇人,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只是,吕后权势滔天,刘长虽恨,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将仇恨深埋心底,等待时机。

公元前180年,吕后去世,刘恒继位,是为汉文帝。刘长作为文帝唯一的兄弟,虽为异母所生,却备受文帝宠爱。文帝甚至允许他不用“陛下”相称,而是亲昵地叫他“大哥”。文帝的宽容,却让刘长更加骄纵,言行无度。

公元前177年,刘长终于等到了机会。一天散朝后,他听闻审食其独自步行回家,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立刻带上几名随从,悄无声息地追出宫门,趁审食其不备,猛地从袖中抽出一把铁锤,狠狠地砸向审食其的头颅。这一锤,凝聚了他十几年的仇恨,力量之大,竟让审食其当场毙命。

杀了审食其,刘长如释重负。他脱下上衣,赤膊入宫,向文帝请罪。他慷慨陈词,细数审食其的三宗罪:明知母亲无辜却不敢为她申冤;不主持正义,坐视赵王如意母子惨死;沉默纵容吕氏夺权,危害刘氏天下。刘长振振有词,声称自己是为母亲报仇,替天行道。

文帝听完,心中五味杂陈。他同情刘长母子的遭遇,更理解他为母复仇的心情。最终,文帝没有治刘长的罪,只是让他回到自己的封国淮南。但是,刘长并未因此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他的骄横让文帝的生母薄太后和皇太子都深感不安。

刘长终于为母亲报了仇,心中那块压了多年的巨石轰然落地。他脱下上衣,赤着胸膛,径直走进皇宫,跪在文帝面前。他的语气虽恭敬,却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愤慨。他说道:“辟阳侯审食其是吕后身边最得宠的人,当年贯高谋害父皇的案子与我母亲毫无干系,他却不敢在吕后面前为我母亲据理力争,任由她含冤自尽——这是他的第一大罪;赵王如意母子无辜遭吕后残害,他却袖手旁观,不为他们主持公道——这是他的第二大罪;后来吕后大肆封赏吕氏族人,意图夺我刘家江山,他却不敢吭一声——这是他的第三大罪。我今天杀了他,不仅是为天下除掉一个奸佞小人,更是为我那冤死的母亲讨回公道。只是事先未能奏请皇兄,特来请罪。”

文帝听完这番话,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刘长母子的遭遇确实令人同情,加上刘长是为母复仇,倒也情有可原。于是,他轻轻挥了挥手,未加追究,只是让刘长回到自己的封地淮南。

文帝的宽容并未让刘长心生感激,反而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他行事越发肆无忌惮,甚至让文帝的生母薄太后和皇太子都对他心生畏惧。在皇宫里,他敢擅自诛杀朝廷命官;回到封地后,他更是目中无人,彻底无法无天。

每次外出,刘长都要命令沿途的官员和百姓回避,仿佛自己才是真正的皇帝。他甚至在封国内推行一套与朝廷完全不同的礼仪制度,车马、服饰皆按照皇帝的规格来置办。他自行颁布法令,要求封国内的官民严格执行,朝廷派去的官员却被他毫不客气地赶了回去。

更过分的是,他公然向朝廷提出,封国的高级官员必须由他自己任命,朝廷不得插手。这显然是严重的违制行为,但是文帝却一再忍让,勉强同意了这一无理要求。

刘长见文帝在如此重大的政治制度上都退了步,心中更加有恃无恐。自此以后,他愈发嚣张跋扈,随意诛杀无辜之人,擅自封赏关内侯等高级爵位,甚至在与朝廷的往来公文中屡屡出言不逊,言辞放肆至极。

刘长的骄横行为终于让朝廷上下为之震动。大臣袁盎深知事态严重,急忙面见文帝,郑重其事地说道:“淮南王身为诸侯,却如此胆大妄为,若不加以严惩,恐怕将来会酿成大祸!”

然而,文帝听后并未立即采纳建议,只是轻叹一声,让国舅薄昭给刘长写了一封信。信中,薄昭以周朝的管叔、蔡叔,以及本朝的代王刘仲、济北王刘兴居为例,委婉地劝诫刘长,希望他能以此引以为戒,收敛行为。

刘长接到信后,非但没有反省,反而勃然大怒。他心中那股逆反的情绪愈发强烈,暗中指使大夫但、开章等七十余人,与棘蒲侯之子柴奇密谋,调集四十多辆辇车,准备发动叛乱。更令人震惊的是,刘长还勾结了闽越和匈奴,企图里应外合,一举颠覆朝廷。好在计划还未实施便已败露。

长安的地方官奉命前往淮南抓捕开章,刘长却将开章藏匿起来,拒不交出。眼见事情即将暴露,刘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开章灭口,并严令手下不准泄露其埋葬地点。

消息传到京城,文帝立即下诏召刘长进京。刘长自知再也无法掩饰,只好硬着头皮来到长安。丞相张苍、典客冯敬等人联名上书,列举了刘长的种种罪行:废先帝法令、不听天子诏命、逾制使用皇帝礼仪、私订法令、擅自任命官员、勾结外敌、密谋反叛……每一条罪名都足以置他于死地。张苍等大臣建议依法处死刘长。

文帝心念手足之情,迟迟不肯下旨。他召集列侯及食禄二千石以上的官员四十余人复议,众臣却一致认为,刘长的罪行属实,量刑恰当,应维持原议。无奈之下,文帝只得动用皇帝的特权,下诏赦免刘长的死罪,废掉他的王号,将他安置在蜀郡严道邛邮,并允许他的家眷随行。

文帝特别关照,命人为刘长建造房屋,保证每日供应五斤肉、两斗酒,让他十几位宠姬陪伴左右。这看似宽容的处置,却让刘长的部下成了替罪羊。那些参与密谋反叛的人,全都被处以死刑。

袁盎心中暗自忧虑,便劝谏文帝道:“陛下一直对淮南王过于纵容,以致他如今无法无天。他性情刚烈,如此处置怕是会让他难以承受。若是途中有个闪失,陛下恐怕会背负残害弟弟的恶名!”

文帝却淡淡地说道:“无妨。让他吃点苦头,等他到了地方,再召他回来便是。”

事情的结局,果然如袁盎所料。刘长一路上倔强不已,不仅拒绝进食,甚至连水都不肯沾一口。押送的官员们心急如焚,却因车门已被封死,不敢擅自打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长在车内绝食。到了雍县,县令终于鼓起勇气打开车门,却发现刘长早已饿死,整个人形如枯槁,再无半点生气。

消息传到京城,文帝闻讯,顿时痛哭失声。他懊悔不已,拉着袁盎的手说道:“我当初真该听你的劝告!如今反倒逼死了淮南王,这让我如何是好?”

袁盎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事已至此,唯有严惩那些未能尽责的官员,才能向天下人表明陛下并无害弟之心。”

文帝闻言,立即下令将随行押送的官员及沿途未能及时开门劝刘长进食的所有责任人就地斩首。随后,他又下旨以列侯之礼将刘长安葬在雍县,并安排了三十户百姓专门负责守陵。这一系列举措,虽然为皇帝平息了部分舆论,但文帝内心的自责却久久难以释怀。

刘长死后,汉文帝深感愧疚,终日郁郁寡欢。为了弥补心中的遗憾,他于公元前172年,将刘长留下的四个尚未成年的儿子全部封为侯爵,以示抚慰。即便如此,民间仍流传起一首歌谣:

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

意思是说,即便是再微不足道的布和粟,尚且有其用途,而兄弟之间为何不能和睦相处呢?

文帝听到这首歌谣,心中滋味莫名,却又无可奈何。他常对身边人叹息道:“昔日尧、舜驱逐鲧和共工,周公诛杀管叔、蔡叔,皆被视为大义灭亲,世人称颂。为何到了我这里,天下人却总以为我是贪图淮南王的封地才害死了弟弟?这实在不公啊!”

公元前164年,文帝再度开恩,将刘长的几个儿子从侯爵晋封为王,其中长子刘安继承了父亲的封地,成为新任淮南王。文帝的这番举动,虽说是为了安抚刘长的后人,却也难以消除人们对这段兄弟之情的议论。

纵观历史,像汉文帝这样对弟弟始终怀有深厚情谊、宽容忍让的帝王,在千年封建王朝中可谓是凤毛麟角。可惜,他却偏偏遇上了刘长这样一个性格倔强、行事乖张的弟弟,这或许正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