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生死局:古代皇子们那些隐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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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曹植的皇位之失

曹植自幼聪慧过人,勤奋好学。他的父亲曹操,不仅是位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更是一位才华横溢的文学家。曹操身边聚集了众多文臣武将,也吸引了不少名噪一时的文人墨客。

邺城,作为曹操的留守之地,逐渐成为当时文人雅士云集的地方。在这样的社会与家庭环境中,曹植天赋异禀,加上自身的勤奋努力,早早便以才华闻名,深受时人推崇。

曹植年仅十余岁,便能诵读诗、论及辞赋十万言,且文采斐然,笔下的文章令人赞叹。起初,曹操并不相信儿子真有如此才华,怀疑他的文章可能是请人代笔,便想找个机会当面考考他。

公元210年,邺城的铜雀台落成,曹操觉得时机已到。他决定以突然袭击的方式,召集几个儿子来到台上,让他们各自写一篇赋,以赞颂铜雀台的壮丽。曹植手握毛笔,略加思索,便一挥而就,写下了《登台赋》。他恭敬地将赋文双手呈给曹操。曹操接过赋文,细细品读,不禁为其中的诗句所打动:

从明后而嬉游兮,聊登台以娱情。

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

建高殿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

立冲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

临漳川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

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

连二桥于东西兮,若长空之蝃蝀。

俯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

欣群才之来萃兮,协飞熊之吉梦。

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

天功恒其既立兮,家愿得而获逞。

扬仁化于宇内兮,尽肃恭于上京。

虽桓文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

休矣美矣!惠泽远扬。

翼佐我皇家兮,宁彼四方。

同天地之矩量兮,齐日月之辉光。

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年寿于东王。

御龙旗以遨游兮,回鸾驾而周章。

恩化及乎四海兮,嘉物阜而民康。

愿斯台之永固兮,乐终古而未央。

曹操读完《登台赋》,心中暗自赞叹,但他并未流露出过多情绪,只是微微点头,淡淡说道:“此赋可观。”曹植此时年仅十九岁,如此年纪便展现出非凡才华,令曹操心中不禁泛起波澜,开始思索是否该将继承权交予他。曹操向来爱才,更何况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然而,他未曾料到,正是自己这一思虑,却为曹植的后半生埋下了颠沛流离的伏笔。

曹植的哥哥曹丕,虽也有文才,但与曹植相比,显然逊色不少。当时,曹丕尚未完成自己的赋作,听闻父亲对曹植的赞许,心中妒火瞬间燃起,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自那以后,曹操开始有意为曹丕和曹植安排实际历练的机会,试图通过实践考察谁更适合继承大业。公元211年,曹植被封为平原侯。同年,曹操亲率大军征讨马超、韩遂,曹丕留守后方,曹植则随父出征。

行军途中,曹植目睹了连年战乱带来的惨状:荒芜的田野、流离失所的百姓、遍地的白骨,无不令人心酸。途经洛阳时,昔日的繁华早已荡然无存,唯有野兔和狐狸在残垣断壁间穿梭。曹植默念着父亲的《营里行》:“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不禁潸然泪下,心中感慨万千,对天下苍生的悲悯之情油然而生。

公元214年,曹植二十三岁,被改封为临淄侯。临淄,这座位于平原郡以东的古城,濒临大海,渔盐之利使其富甲一方。曾几何时,这里人口稠密,商贾云集,繁华似锦。然而,连年战火已将这片土地摧残得满目疮痍,百业凋零,人口锐减,昔日的辉煌早已烟消云散。

曹植在封地时常微服出访,亲眼目睹百姓饥寒交迫的惨状,心中悲悯难抑。一次,他出访归来,心情久久难以平复,愤然提笔,在素笺上写下乐府诗《泰山梁甫行》:“八方各异气,千里殊风雨。剧哉边海民,寄身于草野。妻子像禽兽,行止依林阻。柴门何萧条,狐兔翔我宇。”写罢,他掷笔长叹,暗下决心,定要施展才华,安邦定国,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曹植在临淄并未久留,很快便被曹操召回邺城。原来,曹操即将亲率大军讨伐孙权,命曹植留守邺城。邺城是曹操的发祥之地,也是他休养生息的大本营。将如此重任交给曹植,足见曹操对他的信任与期望。临行前,曹操语重心长地对曹植说道:“我二十三岁时任顿丘县令,执法严明,不畏权贵,虽屡遭贬职亦无悔。如今你也二十三岁了,当努力干一番大事业。”曹植听后,心潮澎湃,深感肩上责任重大。

送别父亲后,曹植回到府中,面对案卷诗书,百感交集,挥笔写下《东征赋》:“登城隅之飞观兮,望六师之所营。旗转而心异兮,舟楫动而伤情。顾身微而任显兮,愧责重而命轻……”他在邺城留守期间,公务之余,广交文友,诗酒唱和,日子过得颇为舒心。正如他在《公宴》诗中所写:“公子敬爱客,终宴不知疲。清夜游西园,飞盖相追随。”

公元215年,曹植二十四岁,又随父西征张鲁。大军出散关,至河池,大败张鲁后,曹操班师回京,并于公元216年进爵为魏王。此时,立谁为魏王太子的问题愈发紧迫。然而,正是在这关键时刻,曹植因公子哥儿的任性之举,逐渐失去了曹操的宠爱。

平心而论,贵为公子的曹植,身上倒没有太多纨绔之气。他为人谦和,礼贤下士,与文人交往时从不摆公子架子。曹植与名士邯郸淳初次相见,表现得十分随意,仿佛对待老友一般。他当着邯郸淳的面,洗澡擦粉,跳丸击剑,背诵杂书,喜形于色,毫不做作,真诚相待。

酒席摆上后,他与邯郸淳促膝长谈,从历代帝王将相的评说,到古今文章大家的优劣,从用武行兵的谋略,到安邦治国的大政,无所不谈,相见恨晚。此事一时传为佳话,广为流传,曹植也因此赢得了众多文人的好感与拥戴。

曹植生性恬淡,不喜奢华,完全没有公子哥儿的派头。当然,他偶尔也会任性而为,流露出贵家子弟的习气。一次,曹操离邺城外出,曹植在一个随从的怂恿下,竟私开王宫的大门——司马门,乘车到只允许王公本人行走的“驰道”上跑了一圈。曹操闻知,大为震怒,立即杀了他的随从,并迁怒于曹植,深责他蔑视法度,辜负了自己的信任。

曹操历来执法极严,曹植明知这点,竟敢以身试法。在曹操看来,曹植简直是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这确使曹操伤透了心。从此,尽管曹植多次认错,一再请求宽恕,然而,曹操对他的信任毕竟大不如前了。

更让曹操心中愤怒的是,他发觉曹植竟与一些人暗中勾结,弄虚作假,企图蒙蔽自己。曹植的好友杨修、丁仪、丁廙等人,对曹植的才华极为推崇,心中早已认定他是继承大业的不二人选。于是,他们时常为曹植出谋划策,希望能借此博得魏王的欢心。每当曹植被召见时,这些人便揣摩曹操的心思,预先设计好应对之策,教导曹植如何作答。这本是一片好心,却不想适得其反,反而害了曹植。

一次,曹操尚未问完,曹植便迫不及待地给出了答案。曹操本就性格多疑,顿时疑窦丛生,一再追问曹植为何能如此迅速地回应。曹植无奈,只得将杨修供出。曹操心中不悦,责怪曹植品行不端,竟矫情迎上。经过再三思虑,曹操终于在公元217年,正式立曹丕为太子。虽然太子名位已定,但曹操心中仍有犹豫,他不断测试曹丕、曹植二人的才情胆识。

一日,曹操命曹丕、曹植同时走出邺城的一个城门。事先,他命令守门者不得放行。曹丕到了城门,见守门人奉令闭门,便转回去了。曹植则斩兵夺门而出。

曹操初时还为曹植的果敢精神感到高兴,待得知这又是杨修所教,曹操顿时大失所望。他痛心地认为,曹植本无经邦治国的胆略、才情,一切均为他人操纵。且小小年纪,就如此不诚实,将来终难成大业。至此,曹操悉心稳定太子曹丕的名位,并借故杀了曹植的好友杨修。

而曹植的另一个致命弱点——贪杯,最终成了他命运的转折点。公元219年,关羽北伐,曹仁兵败,形势岌岌可危。曹操急需一员大将前去解围,思来想去,目光落在了曹植身上。他任命曹植为南中郎将,行征虏将军,命其率军出征。临行前,曹操特意召见曹植,欲面授军机要事。这本是曹植展现实力、赢得父亲信任的绝佳机会,可命运却再次与他开了个残酷的玩笑。

曹丕,这位心思缜密的长兄,早已在暗中布下棋局。他深知曹植嗜酒如命,便借此设下陷阱。在曹操召见的前夜,曹丕以兄弟之名,邀曹植共饮。席间,曹丕言辞恳切,频频劝酒,仿佛兄弟情深,毫无嫌隙。曹植不疑有他,一杯接一杯,最终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次日清晨,曹操派人召见,却只见曹植醉卧不醒,心中顿时失望至极。

曹操站在帐中,眉头紧锁,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暗自思忖:领兵出征乃是关乎国家安危的大事,曹植竟如此不知节制,全不以军情为重。若他将来继位,岂不是会因贪杯误国?想到这里,曹操心中最后的犹豫也烟消云散。他当即下令,撤去曹植的南中郎将军职,不再让他领兵出征。

曹丕,这位表面忠厚的长子,实则工于心计。他早已拉拢了大批党羽,为他造舆论、出计谋。他深谙权术之道,懂得如何在父亲面前表现忠诚,如何在父子之间制造隔阂。他的手段高明而隐蔽,仿佛一条潜行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接近猎物,最终一击致命。

曹操哪里知道,自己眼中那个看似忠厚的长子,早已在暗中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曹丕的每一步都经过精心算计,他的每一句话都暗藏深意。他不仅赢得了父亲的信任,还成功地削弱了曹植的势力。夺嗣之争,早已在曹丕的掌控之中,只是曹操尚未察觉罢了。

公元220年,正月二十三,洛阳城笼罩在一片肃穆之中。魏王曹操,这位雄才大略的枭雄,因病溘然长逝,终年六十六岁。他的离去,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峰轰然倒塌,留下的不仅是无尽的哀思,更是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

曹丕,曹操的长子,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王位。然而,这位新王的心中,早已埋下了不安的种子。同年十月,曹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代汉称帝,国号魏,自封魏文帝。他追尊先父曹操为魏武帝,看似是对父亲的尊崇,实则是对自己权力的进一步巩固。

曹丕的登基,对于他的弟弟曹植而言,却是一场噩梦的开始。曹植,这位才华横溢的文人,曾是曹操最宠爱的儿子,甚至在立嗣之争中一度被视为有力的竞争者。但是,随着曹丕的登基,曹植的命运急转直下。曹丕的政治威望与才干远不及曹操,面对士族豪强的压力,他选择了妥协与退让。而对于那些曾在争嗣中与他为敌的兄弟,曹丕则毫不留情地展开了残酷的迫害。

曹丕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铲除异己。他首先将矛头指向了曾为曹植出谋划策的丁仪、丁廙兄弟,以及他们的全家。接着,那些在争位中曾支持曹植的大臣,如孔桂、杨俊等人,也纷纷倒在了曹丕的屠刀之下。

这些无辜者的鲜血,不仅是为了削弱曹植的势力,更是对曹植的直接威胁。曹植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他整日忧心忡忡,仿佛随时都会有大祸临头。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友一个个倒下,却无能为力,那种无力感与痛苦,几乎让他崩溃。

此时,曹植并非毫无反抗之力。他还有一支笔,一支能够寄托哀思、抒发怨愤的笔。夜深人静之时,曹植独坐灯下,满目忧戚,提笔写下了那首流传千古的五言诗《野田黄雀行》:

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

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多?

不见篱间雀,见鹞自投罗?

罗家得雀喜,少年见雀悲。

拔剑削罗网,黄雀得飞飞。

飞飞摩苍天,来下谢少年。

诗中,他以风波喻示着险恶的环境,以利剑象征权势,而那只黄雀,正是他那些遇难的朋友。少年拔剑削罗,救下黄雀,正是曹植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愿望——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解救那些陷入危难的朋友!然而,现实却是如此残酷,想象中他可以做到的事,现实中却无能为力。

曹植的满腹忧愤,难以言说。他的心中,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撕扯着他的灵魂,让他无法安宁。他的诗,不仅是对朋友的哀悼,更是对自己命运的无奈与抗争。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曹植的笔下,流淌着无尽的悲凉与愤懑。

曹丕的屠刀,早已染满了鲜血。丁仪兄弟等人的死,并未让他心中的恨意平息。他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曹植。一日,曹丕召见曹植,目光冷峻,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天下皆说你文思敏捷,出口成诗。想来,你大应该不会是欺世盗名吧?今限你七步成诗,若不成,休怪朕手下无情。”

曹植站在殿中,心如刀绞。他知道,这不仅是考验,更是生死攸关的抉择。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迈出第一步,脑海中浮现出兄弟之间的往事。七步之间,他吟出了那首千古绝唱: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曹丕听罢,心中一震,脸上的冷峻渐渐化为复杂的神色。他虽心狠手辣,但终究无法对骨肉兄弟下此毒手。即使这故事未必真实,却足以让人感受到曹植当时的处境——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兄弟争位,骨肉相残,这一幕在中国历史上,显得格外残酷与黑暗。

曹丕的猜忌,并未因一时的心软而消散。他怕兄弟们联合起来威胁他的统治,便借分封之名,将曹植及其他兄弟全部遣送到各自的封地。表面上,这是对兄弟的恩宠,实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软禁。在封地上,曹丕派了“监国使者”严密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立下了苛刻的戒令:不准兄弟之间互相往来,不准随意外出访友,就连应召进京和返回封地,也不准两人同行。

公元221年,曹植奉命前往临淄就国。临淄,这座曾经繁华的城邑,本应是他施展才华的舞台,却成了他悲惨余生的开始。曹植安稳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监国使者灌均,这位曹丕安插在曹植身边的耳目,很快便向曹丕递上了一道密奏,诬告曹植醉酒后辱骂、威吓使者。使者是曹丕的亲信,辱骂使者,无异于挑战皇权。

曹丕得知此事,勃然大怒。他并未调查真相,而是立即召集群臣商议如何治罪。朝堂之上,那些善于揣摩上意的奸佞之臣,纷纷揣测曹丕的心思,主张处以极刑,至少也要将曹植废为庶人。一时间,曹植的命运悬于一线,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无形的巨手碾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曹丕与曹植的生母卞太后站了出来。她以母亲的身份,极力为曹植求情,言辞恳切,声泪俱下。曹丕虽心狠手辣,但终究无法无视母亲的恳求。最终,他下诏“舍而不诛”,免去了曹植的死罪。

尽管如此,曹丕并未就此罢手。他将曹植从较为富庶的临淄,贬谪到穷苦的安乡,不久又改封为鄄城侯。鄄城,这座闭塞穷困的小城,成了曹植的囚笼。在这里,他不仅失去了昔日荣光,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难以维持。缺衣少食的日子,成了他生活的常态。曾经的才子,如今只能在困顿中挣扎,心中的悲凉与无奈,无人可诉。

曹植独居封地,寂寞如影随形。昔日的诗友,或改换门庭,投靠权势者,或畏惧曹丕的淫威,裹足不前。曹植身边,再无知音,难逢知己,心中的忧愤无处排遣。月下灯前,唯有妻子相伴,拔剑四顾,心却茫然。往日的豪情壮志,早已荡然无存,连做人的欢乐也全然消逝。寄情于诗酒,流连于荒野,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在这段孤寂的日子里,曹植陆续写下了六首脍炙人口的《杂诗》。诗中,他表明自己的志向:“闲居非吾志,甘心赴国忧。”然而,“时俗薄朱颜,谁为发皓齿?”无路请缨,空有才智,难以施展。“烈士多悲心,小人偷自闲!”严峻的现实,终于让曹植对一切都心灰意懒。

曹操在世时,曹植曾是那样风流倜傥,壮志凌云。如今困居弹丸之地,处处受人掣肘,这对曹植来说,无疑是一种残酷的精神折磨。每年,只有在诸侯藩王进京朝节的时候,他才难得有机会出来走动。

公元222年,曹植到洛阳向魏文帝朝贺,却受到冷遇,心中苦闷难言。从京师返回鄄城,途中经过洛水。那日,天色渐晚,烟波浩渺的河面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薄纱。

曹植独自立于岸边,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河水,心中不禁涌起万千思绪。他忽然想起了洛神的传说——那位美丽、善良而又多情的女神,仿佛在洛水的波光中若隐若现,似真似幻。曹植孤居独处,无人挂心,不禁牵动情思,感慨万千。

夜色渐深,曹植回到寓所,心潮依旧难平。他提笔写下了那首流传千古的《洛神赋》: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中,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浮长川而忘反,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洛神的形象在他笔下栩栩如生,她的举止文静,体态娴雅,仙姿玉质宛如图画。她对曹植含情脉脉,顾盼生辉,仿佛对他那不幸的境遇充满了同情。然而,人神有别,他们终究无法相守。洛神轻轻叹息,眼中含泪,曹植亦心如刀割。

“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曹植在赋中写道,字里行间流露出深深的无奈与哀伤。他举起衣袖掩面,泪水却如潮水般涌出,浸湿了衣襟。他悼念那短暂的相遇,哀叹那永别的命运,仿佛一切都已成定局,无法挽回。

曹植的笔下,洛神不仅是一位美丽的女神,更是他内心深处情感的寄托。她的离去,象征着曹植对自由与理想的渴望,也映射出他现实中的困境与无奈。这篇《洛神赋》,不仅是曹植对洛神的赞美,更是他对自身命运的感慨与倾诉。

公元223年,曹植与诸王进京参加立秋节气的典礼。返回封地时,他本希望能与异母弟白马王曹彪同行。曹彪与他情投意合,两人皆是诗人,诗酒唱和,情谊深厚。然而,监国使者灌均却以严辞拒绝,硬生生将两兄弟拆散。

曹植心中悲愤,却不敢反抗,只得写下那首缠绵悱恻的《赠白马王彪》,赠与曹彪,含泪道别。由此可见,曹植等兄弟虽名为王侯,实则如同囚徒。他们的府邸虽华丽,却更像是一座座精致的牢笼。

刚刚回到封地,曹植还未从离别的悲伤中缓过神来,便又接到一纸诏令,命他迁往更为荒凉的雍丘。那里地势低洼,常年水患肆虐,土地贫瘠得连桑树都难以存活。百姓们生活困苦,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灾荒之年甚至易子而食,景象凄惨,令人不忍卒睹。

曹植初到雍丘,面对这片不毛之地,心中满是无奈与叹息。他曾亲手在封地营造的家园,如今已成过往,取而代之的是这片荒芜与困顿。他的生活也陷入了窘境,衣食难以为继,甚至连最基本的体面都难以维持。迫于生计,他不得不放下王侯的尊严,向朝廷上《乞田表》,请求赐予些许土地,以解燃眉之急。

在雍丘的五年时光,曹植如同一株被移植到贫瘠土壤中的树木,艰难求生。他目睹了百姓的疾苦,也亲身体验了生活的艰辛。他的笔下,不再只有对洛神的遐想,更多了几分对现实的深刻思考。他曾在诗中写道:“柴门何萧条,狐兔翔我宇。”那是对荒凉家园的描绘,此时却已经成了对自身命运的真实写照。

直到曹丕驾崩,魏明帝即位,曹植的命运才迎来转机。在卞太后的干预下,他得以离开雍丘,迁往条件稍好的东阿。然而,这段在雍丘的经历,却如烙印般深深刻在他的心中。他不仅是一个诗人,更是一个在困境中挣扎的普通人,他的文字也因此多了几分厚重与真实。

公元226年,魏文帝曹丕在洛阳病逝,年仅四十岁。他的儿子曹叡即位,改国号为太和,是为魏明帝。曹植对新帝寄予厚望,心中燃起一丝微光,以为自己的境遇将有所改善,甚至有机会施展抱负,报效国家。他满怀热忱,接连上书,言辞恳切,希望能得到重用,为国效力。可惜,曹叡却无心治国,整日沉溺于声色犬马,对这位皇叔同样心怀猜忌,不予信任。曹植的一封封上书,如同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随着时间的推移,曹植心中的希望之火逐渐熄灭。他依旧被束缚在无形的牢笼中,不得自由,痛苦难言。无奈之下,他只得将满腔忧愤倾注于笔墨,写下了《鹞雀赋》。赋中,那只被鹞鹰捕获、苦苦哀求生还的小雀,正是曹植自身悲苦境遇的写照。他借雀之口,道出了自己的卑微与无助:“雀微贱,身体些小,肌肉瘦,所得盖少。君欲相啖,实不足饱。”字字句句,皆是心酸。

在这种风霜刀剑严相逼的环境中,曹植终日郁郁寡欢,忧愤成疾。公元232年二月,他一病不起,病情日渐沉重,延至十一月,终于含恨离世,年仅四十岁。他的一生,如同那哀鸣的小雀,终究未能挣脱命运的桎梏。

曹植离世后,魏明帝曹叡终于对他生前的境遇有了些许反思。念及这位皇叔后半生谨言慎行,从未因个人恩怨而心生异志,曹叡赐予他谥号“思”,意为深思熟虑、克己守礼。同时,明帝下令撤销了监国使者曾罗织的种种莫须有罪名,算是为曹植的生前清白正名。由于曹植生前被封为陈王,后人便以“陈思王”称呼他,既是对他身份的尊称,也暗含了对他一生坎坷命运的感慨。

曹植的一生,正如曹叡在诏书中所评价的那样:“克己慎行,自少至终,篇籍不离于手。”他自幼饱读诗书,才华横溢,即便在困顿中,也未曾放下手中的笔。他的著作浩如烟海,涵盖赋、诗、乐府、文等多种体裁,清人丁晏的《曹集评》将其作品收录得最为详尽,成为后人研究曹植文学成就的重要文献。

曹植的诗文,辞义慷慨激昂,文采富丽华美,字里行间透露出他对人生、命运、理想与现实的深刻思考,堪称文学史上的瑰宝,彪炳千秋,万世永垂。

如果说,争夺嗣位的失败对政治家曹植而言是一场致命打击,那么对文学家曹植来说,这段经历却成为了他创作的源泉。正是那些困苦与磨难,磨砺了他的心志,激发了他的才情,成就了他的旷世文才。他的文章,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刺破了时代的迷雾,直击人心;又如一盏明灯,照亮了后世无数文人的创作之路。他的文字,千古流传,光焰万丈,最终以不朽的文学成就,在文坛上留下了永恒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