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章 金钗 (二合一)
凑近纸张。
袁烨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他当前身体素质严重超标,头脑清晰灵敏、五官感知敏锐,远超常人。
但凡闻过的味道,都记得很清楚。
这味道很特别,印象尤其深刻,很确定是穿越来之后闻到过的。
“是了,在鹿鼎真君的洞府里!”
“这纸张背面,涂了真君大人也常用的几种隐痕秘药之一。”
袁烨很快想起了味道的来源。
那位鹿鼎真君,自诩一生飘零,别无所长,生平最得意之处,就是取了八位如花似玉的夫人。
这么多夫人,还能家庭和谐,幸福美满。
光有一颗金刚大腰子,能征善战也是不够的。
还得能疼会哄,懂情调,会拉扯。
有足够的精力和情商,经常搞一些新鲜感,以及提供情绪价值的小惊喜。
譬如用隐痕密信的方式,为某位夫人单独赋诗一首。
对方需要偷偷涂抹专用药剂,才能看到脸红心跳的内容。
然后一鱼两吃。
故意让其他夫人发现,半真半假修罗场一次,给她们一个团结一致欺负自己、发泄情绪的机会。
还可以选择一鱼三吃,继续拉扯。
被欺负后,委屈巴巴再涂一层药剂,两相作用叠加之下,显露出终极字迹。
里面写有为每个人苦心孤诣准备的定制惊喜……
简而言之,类似不务正业的小玩意儿,那位真君大人可太熟悉了。
绝对一等一的行家里手。
袁烨回到【芙蓉帐】,在卧室墙角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个湛蓝瓷瓶来。
缓缓涂抹在书页的背面。
很快,密密麻麻的字迹便显现了出来。
白飞星眸中闪过一丝异彩。
“不愧是秋水亭袁先生呢。”
跟袁先生一起,时刻都有不同的新奇好玩。
不由凑过螓首,一起看向书页上的字迹。
“……黑水湾芦苇丛里,我披着浸透鱼油的蓑衣蹲在船头。
指尖摩挲着铁钩倒刺。
吴四郎被铁链摆成跪拜姿势,脚踝被麻绳勒出紫斑,鼻涕眼泪齐下,喉间发出含混呜咽。
哦,是撕骨散的药力正侵蚀他的神智。
这人的嘴真几把硬,硬的让我又气又爽。
所以我又舀了几勺滚烫松脂浇在对方后背,满意地看着皮肤鼓起密密麻麻的水泡。
我真的很佩服这种走南闯北硬骨头,比我强百倍。
折磨起来又惭愧又刺激。
他的脚茧比牛皮还厚,一看就吃过很多的苦,走过很多的路。
这让我有些好奇,依稀记得母亲小时候说过,走南闯北的人,脚底板都刻着地图?
带着好奇,我把钩尖戳进足跟褶皱处,铁钩撕开皮肤时发出裂帛声,血珠顺着草席缝隙滴进地舢板下面的窖腌菜缸。
举灯贴近伤口,看着粉白色筋膜在冷空气里抽搐。
草特么的,狗屁的地图!
也不是没有收获。
最起码我又知道了一些新鲜好玩的:
剥了皮的血肉模糊的足底,浇上烧酒和抹上盐巴,这个男人的惨叫声到底会有哪些不同……”
白飞星看了一半,已是扭过头去。
袁烨坚持看完,字字句句,都像是一个变态在呓语。
文中不断提到吴四郎这个名字。
袁烨翻过去,这一页正面的目标人物。
正是“外地流民首领吴四郎(避开石郎镇,自山林密道私入脂阳)”。
背面这篇文字里,满篇都是炮制折磨敌人的详细心路历程。
刚开始还有些收敛,后面进入情绪,一发不可收拾,洋洋洒洒,一口气写到页末,才匆匆结束。
“咦?”
袁烨这时意外发现,正文最底下角落,还摁着一个血手印。
血手印中,似乎还有一个落款人名字。
“何敦?”
嘶!
父亲跟山庄往来的台账账簿背面,儿子用隐痕药水写着自己如何折磨目标残杀目标的详细罪证,并且亲自签字画押。
老父亲就是这样说服儿子孝顺恭敬的?!
真父慈子孝的典范!
为了印证猜想,袁烨又翻到之前看的另外一页。
写着云游道人玄真的那页。
果然。
特殊药剂一用,背后也是密密麻麻的字,写的是如何炮制玄真的过程。
其中着重提到了西域火蚁钻涂了蜜的指甲缝啃噬指骨的声音,生锈钢刀衡量耳软骨的硬度……
唯一的不同,是在正文最后莫名其妙提了一句:
“玄真断气前,供说他有个女弟子金钗之年,可惜路程太远……”
后面其实还写了一句什么,但是被完全涂抹掉了。
并且用力很猛,纸张都有些损伤变形。
然后照例是何敦亲自签字画押。
星夜寥廖,夜幕低垂,偶有虫豸嗡鸣。
白飞星抬眸望向窗外,眸似远霭,仙姿绰约,不知在想些什么。
书房内,只有袁烨哗啦啦翻书的声音。
他快速将几本册子翻了一遍。
不再涂抹背面的恶心文字,只快速浏览正面有效信息。
发现这些年遭何家毒手,被谋财害命的人,不仅仅有外来脂阳的采山客,还有一些本地石郎镇的居民。
甚至就有自己和白飞星刚认识的熟人。
白天二人一起逛石郎镇,故意找人打探何家时,曾遇到一位李掌柜。
他家的绸缎庄,就开在何家商行对面。
一提起何家,就是满口称赞,称是三代积善之家。
提起老毕登何智元,更是直竖大拇指。
说这位何员外,乐善好施,耿直仗义,乃是石郎镇一等一的公道人。
而这位李掌柜的亲侄子,就是在何家地窖里被毁尸灭迹的。
合上台账,仔细收好。
袁烨吁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态:
“飞星,下一处在哪里。”
白飞星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来到太师椅旁边。
敲开左侧扶手机簧,弹出一个窄而长的小抽屉。
抽屉里,整整齐齐摆放着二十几支形色各异的小小金钗。
袁烨瞳孔微缩,拳头捏了起来。
结合先前云游道人玄真那页最后,何敦在无意之中写下的那句话。
金钗之年……十二岁。
金钗只是统称,并非全是金子打造,有木、铁、玉、镀金,款式大小各不相同。
但眼前这抽屉之中,每一支都被把玩得油光发亮。
可以想见,书房主人闲来无事时,随意挑拣一支金钗握在手中,缅怀回忆时的阴沉笑意……
嗡——
白飞星雪靥含霜,身上骤然迸发的怒意,如有实质。
尽管她迅速醒神,一瞬即逝,袁烨还是感觉到皮肤刺痛,整个人不由朝旁边趔趄了两步,喉头一阵腥甜。
靠近白飞星的那侧手臂、手背上,汗毛尽数被斩断。
泛起了片片挫伤般的红痕。
“先生,对不起,我没控制住。”
白飞星醒过神来,急的一把抓住袁烨的手,反复查看情况。
清眸之中,愧疚又慌乱。
“没事。你生气失控了?”
袁烨皱眉。
从各方面来看,白飞星的确是个一等一的搭子。
颜值高,身段儿棒,武功强,配合度一流,还会铺床叠被伺候洗漱。
但要是这样不稳定,发起火来跟个核弹一样的话,为了小命计,他肯定得再慎重考虑一下。
也幸亏是他,身体素质惊人。
若是换个普通人,就刚才这一下,最多只剩半条惨命。
“刚刚那一瞬,飞星境界松动。”
“哦?”
“宗师六重桥。飞星卡在第一重已经一年半之久,刚刚怒不可遏时,感到了桥在松动。”
“这些金钗,你也看懂了?”
“嗯。十二岁那年生日,师姐送了飞星头上戴的这根钗,庆贺飞星金钗之龄。”
白飞星说着,清眸直视袁烨。
相识以来第一次如此坚决:
“先生暂在此休息,飞星斩了他便回。”
“斩了他?你这是报仇还是报恩?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袁烨语气淡的没有一丝情绪,“欠了这么多债,没偿还到最后一滴血流干,他死不了!”
他此时完全没有考虑过一丝关于那件宝贝的因素。
可以说到了此刻,探宝已经不是第一要务!
能拿到就拿,拿不到去球。
以他对九玄世界的了解程度,选择面大大的。
先狠狠干废这何家,求个身心舒畅,念头通达再说!
白飞星星眸微闪,看着袁烨的脸,渐渐平复下来。
“嗯我信先生的。”
袁烨这时才发现,少女宗师肤若凝脂的小手,还紧紧握着自己。
反手用力握了下,松开。
“去何敦那里看看。”
……
何敦的书房,是和茶室结合在一起。
面积不大,藏书颇丰。
而且看得出来主人乐于创作,层层叠叠的稿件,摆的几乎没有任何下脚之地。
白飞星没有发现能藏机密的地方。
袁烨觉得不应该。
就凭这厮被父亲要挟书写罪状时,还有那么澎湃的表达欲,根本不可能不偷偷记录!
搜索后发现,原来这货根本就没有藏。
无数的私密记录和感想,混同其他八股文章、诗词歌赋、绘画涂鸦……
就那么乱七八糟叠在废纸篓里。
将“灯下黑”做到了极致。
可要说随意丢弃,也不像。
袁烨总觉得他应该是有自己的一套摆放逻辑,随时可以准确抽拿,但一时半会儿也琢磨不明白。
仔细搜检的话,工程量太大,只能先看看最边缘的,距离现在时间最近的一篓。
刚翻了几页,鼻间忽然传来熟悉的清冽香息。
一只欺霜赛雪的皓腕出现在眼前。
葱白似玉指间,捏着两张纸。
不知是不是错觉,少女宗师的指尖,此刻竟微微有些颤抖。
抬起头,是白飞星锋锐幽静的双眸。
异常明亮,但却不是璀璨星辰,而是肃杀的剑光。
“铁锤于的。”
铁锤于?
袁烨顿时想起了那个在兴苑客栈请过自己二人一顿酒菜的憔悴老哥。
心头顿时有了几分猜测。
接过纸页之后,迅速浏览。
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居然也是“祸起金钗”。
铁锤于的女儿今年刚好十二。
运气不好,入了何智元老匹夫的眼。
哄骗不成,安排手下盗匪强抢时,被铁锤于的兄弟发现。
那兄弟也是竟真是个肝胆相照的,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敌众我寡,实力悬殊,直接拿命上。
盗匪被他一腔血勇所慑,姑娘竟被遍体鳞伤的他给救了回来。
可悲的是,这一切都是在何敦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他纯当是猫抓老鼠,并未出手。
待铁锤于媳妇一起追过来,三人汇合一处,他才动手。
铁锤于的兄弟、媳妇,他是放在一起慢慢泡制的。
一个义气干云,一个忠贞,都是一等一的硬骨头,让他回味了好久。
一个半月后,铁锤于从脂阳山归来。
兴高采烈的来到何家商行,将拿命换来的宝贝换了些银钱。
好巧不巧,恰是老东西目前手里攥着,视若珍宝的那件。
“……老贼说了,铁锤于是下一个目标,务必问出每一处细节。
眼下风声紧,暂时偃旗息鼓。
讲心底话,我很同情这位于兄弟。
每到夜深人静都替他难受。
麻绳专挑细处断,草他妈的天道何其不公!
但不得不说,又极兴奋。
到时候进行到一半,待他受刑不过时,突然告诉他一切真相,呵呵,应该能够再多玩很久了吧……”
袁烨三呼三吸,泄掉废气。
干他娘的,一帮杀千刀的畜生!
别说白飞星了,特么的再看下去,他感觉自己都快要直接破境了!
“先生,飞星自幼修的是剑阁的《诸因剑典》。
讲究一饮一啄,一花一果。
吃了铁锤于的饭,看不到便罢,既然遇到了,不替他斩上了这一剑,无法念头通达。
不要说踏上二重桥,只怕还会心神受创,跌了境界!”
“斩!”
袁烨这会儿义愤填膺,也管几把不了那些周密报复计划了。
“算我一个,咱们一起上,先废掉修为挑断手筋脚筋,斩个半死残废透口气,然后再拉出去给苦主街坊邻居们也都爽爽。”
白飞星怔了下,竟也觉得不错。
“好。”
她刚说了个好字,突然咦了一声,侧耳听了片刻。
“鲁家的人来了。”
袁烨心头冷笑。
来得好,一丘之貉,一块干死拉倒!
“竟是个女的,好像已经打起来了。”
“……”
袁烨心头一动,不会这么巧吧?
鲁家最后真派来个女的,何家直接把她当白飞星给伏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