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风吹旧名

“有的人一出现，就像从没走远。

有的人再努力，也抵不过一个眼神。”

临江一中的传言很会长翅膀。

从林熙出现在风采墙那一刻起，“模范生”的身份就像给他贴了一层玻璃，他成了别人嘴里的好孩子、乖孩子、优秀的孩子。

但谁也不知道，这面玻璃有多薄，轻轻一敲，响得像心跳。

更没人知道，在林熙刻板、克制的世界里，忽然闯进了一个不该属于这里的风。

他的名字，叫——丛川。

第一次见丛川，是上周五。

体育课时，隔壁体育班来和他们班借场地。

林熙站在阴影里，看着人群中那个穿着黑T的男生，一边绕场慢跑，一边跟周围人开玩笑，笑声张扬，动作潇洒。

“那不是丛川吗？”有人小声说。

“他不是转去职高了吗？怎么又回来？”

“听说他爸是副局长，把他弄回来了，体育特招生。”

林熙一怔，心里某根弦轻轻动了一下。

江黛云，原来就是跟这种人谈过恋爱？

丛川好像注意到了他，回头看了一眼。

那眼神不挑衅，也不善意，甚至带点慵懒的笑意。

仿佛在说：“我回来了，继续把你的人带走。”

课间时，林熙去接水。

走廊口，江黛云正靠在窗边喝饮料，旁边站着丛川。

她一头长发，被风吹得乱飞，丛川伸手替她拢了一下。

她微微侧身，却没躲。

林熙站在转角，看着那一幕，脚步却像被水泥灌住了。

“你过得好吗？”丛川问。

“挺好的。”江黛云笑笑，“你呢？”

“还行。就是，回来之后突然想吃你以前给我做的黑糖糍粑了。”

“你记得真清楚。”

“你不记得吗？”

“我尽量不记得。”

两人笑了笑，气氛像是柔软的玻璃纸，林熙透过它，看不清，也听不懂。

他只能攥紧水杯，快步走开。

“你在躲我。”下午，江黛云追到图书馆，把林熙叫住。

“没有。”林熙声音低低的。

“你不高兴了。”

“你和他……还有联系吗？”他问得很小心，像踩在绷紧的弦上。

江黛云愣住了。

林熙继续说：“他是不是还喜欢你？”

“……我不知道。”她说。

“那你呢？”他抬头，眼神清澈却发抖，“你还喜欢他吗？”

她没回答。

只是看着他，眼神闪烁不定。

良久，她轻声说：“林熙，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但我不是圣人，我不是那种会把过去像纸一样撕掉的人。”

“我知道。”林熙低头，“所以我只是……有点难过。”

丛川像风一样进了班级。

他是体育特招生，坐在最边上的位置，一本课本也没带，整天不是在操场就是在走廊上转。

但没人讨厌他。

他会帮人修自行车、会唱流行歌、会做冰美式、还会调侃数学老师的口头禅。

林熙站在他旁边，就像一张考卷站在一把吉他旁边。

“你就是林熙吧？”某天放学，丛川突然搭住他的肩。

林熙肩膀僵了一下：“……你找我有事？”

丛川笑：“没事，就是想见见风采墙上的模范生。”

“你喜欢江黛云？”他又问。

林熙没说话。

“那你知道她高中前的事吗？”

“我不在乎。”林熙平静回答。

“她以前比现在疯多了。”丛川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她初二的时候，为了给我出头，把老师的车胎扎了。我们俩逃课去网吧玩CS，被抓了，她把我护在后面说‘是我一个人干的’。”

“你知道后来怎么样吗？”

“她爸差点把她送去女校。她妈气得住院。然后我们就分手了。”

林熙手指在抖。

“她已经不是那样了。”他说。

“你以为她变了？”丛川笑了笑，“不，她只是藏起来了。”

林熙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怕。”

“你不怕？”丛川挑眉，“你有没有想过，她不需要你这种‘模范生’，她可能想要的是——能跟她一起毁掉世界的人。”

那一刻，林熙看着丛川，第一次感到自己的理性，是一张牢笼。

晚上，江黛云没回他消息。

那晚的天空乌沉沉的，林熙坐在书桌前，一遍又一遍改着练习册上的错题。

有一道题错了三次。

他攥着笔，写到后来，眼前发黑。

“你是第一名。”

“你得忍住。”

“你得继续往前走。”

“你不能崩。”

“你不能输。”

他闭上眼，咬着牙，直到指节发白，才停下笔。

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他心里慢慢裂开。

不是卷子，不是成绩，是某种信念。

他第一次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走在一条对的路上。